一、天凉好个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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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筠,你有男朋友吗?」钟月坐在系办的会客桌前,一边贴着系上研讨会邀请卡的信封贴纸,一边问叶熙筠。 这时一阵浓烈的香水味直衝鼻孔而来。黄黛怡人未至,气先到,她一走进系办就衝着韩敏心劈头一句:「哎哟,敏心小妞,你还是一样苗条!你为何都吃不胖啊?」 「哪有啊!我都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韩敏心回答,「咦,你今天的指甲油好看耶!是哪一牌的?」 「不错吼,昨天新买的,是我上次跟你介绍的那个牌子,」黄黛怡以十分妖嬈的姿态伸出留着纤长指甲的右手,手指还花俏地抖动着。 「改天可以借我涂涂看吗?我好犹豫……最近零用钱有点吃紧……」两人聊得起劲,黄黛怡则和往常一样把钟月这人当作不存在。 叶熙筠的注意力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才回神,「啊,小月,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有没有男朋友。」钟月低声复述,突然觉得有点没趣。 「怎么会突然这样问?我有呀。」 「喔!」钟月睁圆了眼,「那……我可以问你,在曖昧的时候,他都对你说些什么吗?」 「哎呀,怎么问这么害羞的问题?」叶熙筠假装害臊地窃笑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不是啦,」钟月觉得耳朵有点烫,「就……我比较没有经验嘛,所以会好奇。」 「噢,我想想……不外是称讚我今天打扮很好看啦,会约我出去玩,贴心接送啦,送宵夜啦,诸如此类的。」 「那……你们会互相说想念之类的话吗?」 「这个喔,」叶熙筠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我好像有点失忆了耶。也许……有吧?」 「所以说,当男生对你说想你的时候,代表他是喜欢你的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他要不是喜欢你,就是在玩你。所以你要睁亮眼睛喔,好好观察他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这样。中央空调型的男生我也是见得多了。」 「噢,好……」钟月正认真想着我现在哪有办法亲眼观察到呢?忽然一个惊觉,「不对啦!我不是说我……我没有在说我认识的人啦。」 叶熙筠只是露出阴险的表情「嘿嘿嘿」笑了三声,就拿起电话拨号,「喂,李老师,系办有您的包裹,记得要来拿喔……」 钟月有些狼狈,微微红着脸,低头继续贴她的邀请卡信封。 那天晚上,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就发现了新邮件的通知。点开信箱,是「若飞」有史以来寄给她的第二封e-mail。 『你要是终究不肯回答,那也罢了……或许你从来就没有想念过我,写信给我说不定也曾让你感到负担,我重复问同样的一句话可能也令你感到厌烦。既然这样,那我很抱歉,就罚我三个月不许写信给你好了,保重……』 钟月震慑不已。这简短三行文满载的在乎和幽怨,总不至于再让人解读错误了吧? 照理说此时应该芳心窃喜一番,但当下她更多的却是心慌意乱,「他是认真的吗?三个月不写信给我?三个月这么长,中间会不会他就喜欢上别人,忘记我了?要是他从此不理我了怎么办?甚至连到了台北,他也不会见我?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去诚报上课了……」 她简直是恐慌症发作,各种想像,莫衷一是。思忖了半晌,她急忙在键盘上敲下了回信: 『若飞,我不是不肯回答你,也不是没有想过你,写信给你也从不让我感到负担,更不会觉得厌烦。但要是你三个月不写信给我,我才会生气!』 匆匆点下寄送键,她呼了一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一颗心仍惶惶不安。 一整个晚上,她几乎每隔十分鐘就检视信箱;一直到隔天上午,起床的第一件事也事点开e-mail。 没有新邮件。 眼下还有比没收到白鸿砚的信更糟的事吗? 钟月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英文课又要分组做报告了。 「同学们,现在开始各自找组别吧!」每当听到老师在台上说了这句话,钟月的脑袋中就立刻警铃大作,胃也开始痉挛。 她还记得小学时,曾有一次校外教学的分组,老师要求每组六人,男女都要有,以确保安全。那时女同学小瑾邀她同组,她拒绝了,因为心仪的男同学阿赫,才刚跑来问她要不要同组。 没想到阿赫没搞清楚状况,他们的组别人数早就额满。她于是赶紧跑回去问小瑾,答案也是很抱歉,你迟了一步,我们也满了。 于是她和班上其他落了单的同学们一起被编为一组。当老师唱出组员名单时,她听到另一位男同学在旁边笑着:「哈!这些都是没朋友的。」 这句话像针一样地刺入她的心里。那天后悔、沮丧心情,任凭白鸿砚放学后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不知为何,自从离开草屯、与白鸿砚分别之后,她在这方面的运势更是越来越糟。每回只要有需要分组的作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同学迅速找好了组员,自己永远都是被遗落的那一个。 她其实超希望老师可以偶尔用抽籤的方式来分组。跟任何人同组都无所谓,总胜过一再面对那令人难受的尷尬。分组两个字,几乎成为她的梦魘。难道人格教育的一部分,不就是应该要让学生们学习和不同的人合作,而非老是跟好朋友同组做报告吗?她常如此忿忿地想着。 想起白鸿砚,她越发觉得他简直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大好人。她这种连分组做个报告都没人要的女孩,竟然有一位又帅又善良的大哥哥愿意在她愿意每天放学陪她一起玩,实在不可思议。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位又帅又善良的大哥哥,现在还疑似喜欢上自己了。 虽然他才刚撂下三个月不写信的狠话,目前还没回信。 不过这并不是眼前最紧迫的危机。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组员。 钟月的目光扫射整个教室,此时同学们都已经站了起来,到处物色对象。她马上发现角落有一位男同学,也和她一样落单,眼神四处梭巡着。 她立刻上前,「同学,请问……你有组别了吗?」 「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我们可以同组吗?」 「好啊。太好了。」 警报解除。简直就像打仗一样累人。 距离诚报的第一次课程仅剩一週,若飞的e-mail刚好是在钟月收到课程通知信的二十秒之后寄来,距离她寄出上一封邮件已经过了三天。她有点着恼,「写个e-mail也要寄三天?」 不过还好是三天而不是三个月,她毕竟还是松了口气。 『小月,你还是没说想我。不过,你真的这么想看我的信吗?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钟月差点晕厥。她都写到这个程度了,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若飞,你就是非得逼我亲口说才行吗? 我下週六就要去台北上课了,到底有没有办法跟你见面啦? 我承认我想你啦。』 打下最后一行字后,钟月犹豫了整整一分鐘,才终于把心一横,寄出邮件。她双手掩面,几乎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 『小月,我知道你们上课的时间,当天我若抽得出空,一定会去看你的。 原来你偶尔也会想起我喔!然后,我当然也想你……但并不是偶尔才想那种喔。』 这回白鸿砚倒是很快就回信了,令钟月大感意外。她看完了邮件,不禁害臊得不得了,手中抱着捲成一团的厚外套,自顾自地吃吃傻笑了起来。幸好许盈翠不在房间里。 此生的美好,似乎都在这一瞬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