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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剪文竹几处干黄的细枝修掉,姜焕不愿放手,他就让姜焕抱。姜焕过了一会儿才说,“替我养着。”然后下定决心,“明天带我去后山看看。”21二十次日下着小雨。谢灵映这没有加防晒防水涂层的晴雨两用伞,从大堂瘿木伞桶里拎出两把纸伞。树瘿是树上自然长出的疙瘩,质地坚硬,常被做成酒杯或文房清玩,能做伞桶的尺寸罕见。她多半有个几百一千岁,那伞能用这种伞桶装着,姜焕问,“古董伞?”谢灵映淡然处之,“六十九块淘宝包邮。”当然,为了凸显她这民宿的格调,那伞上的画是谢师姐谢掌门亲笔。姜焕向檐外看雨滴大小,就见宣昶走来。他那把伞上画的是或老或嫩经雨的叶片,簇拥一朵白牡丹侧影,一枝独花,连个正面都不给,那叫一个富贵至极的寂寞。照着下面宣昶的脸,姜焕心跳都漏了两拍。谢灵映和程斯思就看着,明明够一人一把伞,姜焕箭步蹿到宣昶伞下,偏要和宣昶挤在一起。谢灵映腻味得蹙起细眉。程斯思摇头晃脑。两个人内心都闪过一些“这德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转了那么多世怎么还这样”的念头。宣昶抬了抬伞,让姜焕靠近。姜焕就站在细雨中的伞下,朝大堂里两人扬下巴,“你们去干嘛?”谢灵映道,“拿东西。”程斯思看看师父和师叔祖,再看看掌门,一脸期待,“看热闹。”一行四人冒雨到后山,谢灵映拈诀低念,后山浓密树木中突然现出一条石径。青石周围密布青苔,走上石径不足三十步,周围豁然开朗。石径更宽直,眼前更开阔,山门两边是钟与鼓,向内是藏经室、丹房、精舍。建筑都是木质,飞檐雕窗,精巧轻灵,却不用漆绘,保持最原始的木色。其中最突兀的地方,是精舍后一座大得离奇的铜塔。那塔至少有个几百年,表面的铜都锈绿了。又高又大,是精舍高度的三倍,至少有个七八层楼,哪怕放到CBD高楼群里也能隔老远就看见。姜焕四面看看,“不够气派啊。”谢灵映道,“总共五个人,你指望建个青羊宫?”姜焕一边和她扯一边朝塔走去,路上经过丹房外的松树,忍不住伸手摸两把,遇到一人高的奇石*要摸两把。四个人四把纸伞散开聚在树下,程斯思回忆,“我也好久没回来了。我记得……这棵树上原来总有只大松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它修成个精怪。”年深日久,松树与石头上都长着斑驳青苔。姜焕现在是个纸人,宣昶替他打伞,伞朝他那侧倾斜。等到他摸完松树,看过石头,他还是干的,宣昶肩头已经被牛毛细雨洇湿一片。等到进塔,宣昶收伞,姜焕打听,“剧透一下,我是个什么?”宣昶一笑,带他进去,塔内没有灯火,目测空间比外面小很多,高度不过六七米,只相当于一套挑高的别墅顶高,地面大概有四十多平,站四个人绰绰有余。姜焕对古建筑没什么研究,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怪异。他反应过来哪不对,“谁会把瓦朝里铺——”更何况是车轮大小的黑瓦,密密麻麻铺满整座塔的内部。话没说完他就顿住,意识到那不是瓦片。那些蒙尘的,层层排列的,是……鳞片。空间实在太大,而这些黑色鳞片又太震撼。“我到底是个什么?”宣昶握住他的手,姜焕脚下生风,被一股无形的力轻轻托起,悬浮到半空。他讶然向下看,宣昶唇角不由得带上笑意,带他越升越高。姜焕终于看见全貌,塔内黑色的巨大身躯。那个身躯盘踞在塔内,他们刚才站的是中空的空间。姜焕只能看见一圈一圈的黑鳞,层层叠叠,盘旋向上没有尽头,让人背后发麻。难道我是个亚马逊巨蟒?宣昶带他浮到塔顶,他才确认不是。这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也许不能称为蛇。它的眼睛像别的蛇,没有眼睑,沉眠时也睁着眼,只是眼睛像烧尽的灰,不带一点光泽和色彩。最离奇的是,它头顶有一支独角鲸那样尖锐的角,呈现出螺旋状,长得像一支矛,虽然落满灰,仍能看出底色是烈火燃烧的赤红。做了三十多年人类,被爬行动物宰了。宰了以后发现原来我也是个爬行动物,还是物种不明的爬行动物。姜焕伸出手,摸上被封印的巨大蛇身的独角,那支角比他整个人都长。姜焕感觉不到冷热,但也许是因为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又也许是因为放在这太久了,他手掌碰到角,心底就泛起一阵阴寒森冷。摸一把满手灰,姜焕啧一声,“他收的徒弟是真不行,家里老人起不来床当子女的还记得给翻个身,这积了多少灰也不给擦擦。”程斯思和易一没给他擦灰,自己可是让他等了四百年。宣昶态度很好,“等你回来我给你擦。”塔顶光线比下面好一些,姜焕凝视他的眼睛,若无其事地问,“你就那么希望我变回蛇?”他没有做好回归这具身体的准备也是情有可原,这一世的姜焕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谁能没有任何抵抗地接受一个可怖的原形。宣昶说,“我可以等你。”姜焕打断,眼里像射出火光,“我问你,是不是希望我变回去?”宣昶看着姜焕,无论转世多少次,多少年,姜焕逼问他的神情都是一样。执拗,桀骜,压迫。宣昶平静说,“是。”姜焕唇线绷紧,过了片刻,“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回去。”那天晚上,宣昶去淋浴,姜焕站在窗边用手逗骨灰罐里葱郁的文竹。听见楼下水声停了,宣昶出来,他才问,“什么时候?”宣昶与谢灵映商量过什么时候让姜焕回归原身渡雷劫,新的避雷阵已经在筹备了。宣昶说,“四天后。”姜焕点头,转过身就抱宣昶,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绿茶?”“白茶。”姜焕抱着宣昶的腰把他往床里推,架子床里还有小桌台,放了仿古的小灯。姜焕说,“没情调。”宣昶被他抱着腰靠在床上,手指一点,电灯变成蜡烛。姜焕问,“我以前是蛇,那是卵胎生?”在母腹中长出角,刺死母亲,宣昶不愿重提这件事,但既然有这件事,就八成是卵胎生了。“应该是。”姜焕又问,“那我以前冷血动物,我抱你你嫌不嫌冷?”宣昶道,“你天生能够用火,体温不低。”姜焕“哦”一声,双臂仍然铁箍似的抱着宣昶。就这样抱了许久,蜡烛短一截,烛泪断断续续流下,烛光变得昏暗。宣昶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剪刀,剪掉一截烛芯,床帐里立即明亮几分。“我听过剪烛的说法,”姜焕看了会儿跳动的光,“还没剪过。”他想说你以前会和我说着说着话就剪烛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