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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例准许了这件事。剩余的两万五,被岑矜直接从手机转到姑姑账上。有程书记在一旁监督,李姑姑也安下了心,临行前,她假模假样叮咛李雾几句就回了家,走前还不忘酸他两句,说他要过上好日子咯。李雾只沉默听着,再目送她离去。耳根总算清净,岑矜如经大赦,姿态松弛了些,她远远摁开后备箱,示意李雾放行李。李雾猛地驻足,被忽而闪跳的炫丽尾灯晃花双眼。少年心头顿时火辣辣的,他不起眼的书包,以及他手里拎着的编织袋,对比之下都像一种亵渎。迟疑片刻,他小心把它们摆放在边角处。他回头望向岑矜,问她可不可以等他一会,他想再去个地方。岑矜把车钥匙圈回手心:“哪?”李雾说:“爷爷墓地。”岑矜一顿,冲门昂昂下巴:“去吧,我就在这。”岑矜进到驾驶座,看着少年转身离开,他越走越快,最后变成跑,逐渐融进夜色。岑矜彻底得到解放,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舒展四肢,身上每块肌rou都疲累到极点。……怕岑矜久等,李雾是奔回来的。山间每条路,李雾都熟记于心,即使是不见五指的深夜,也能做到如履平地。一来一回,不过十多分钟。拐进院内,岑矜的车仍停在那里,好似荒原中一间莹亮洁净的雪屋。李雾心莫名静了,喘息都跟着放轻。他步伐渐缓,走上前去。车内灯亮着,光是暖色调,不过分亮,也不那么黯然。女人靠着椅背,歪着头,双目微阖,她的睡颜在玻璃后显得格外安恬,有如橱窗里无瑕的人偶。李雾没有敲窗,甚至都不再动,只站在外面,安静地等。风淌过,他注意到岑矜身侧半敞的车窗。少年走过去,背身停在那个空阔的豁口前,他望向远方模糊苍黑的山头,几近屏息,仿佛在呵护一盏烛。第5章第五次振翅不知睡了多久,岑矜被一个急速下坠的梦惊醒。她活动了下肩胛骨,眼一偏,就瞄到窗后杵着个人影。岑矜一怔,看清是谁,立即将车窗降到底。外面少年听见动静,也转回身来,他脸小,眉骨高,总能叫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中上庭,尤其是那双溪水涤过一般澄明的眼睛。岑矜抬手抚平后脑勺蹭乱的发,奇怪问:“怎么不进来?我没锁车。”李雾没有说话。岑矜后知后觉摸出杯架的手机看时间:“我睡多久了,”她愕然望向李雾:“你站了四十分钟?”李雾摇头:“没有这么久。”他面色平淡,好像没有因此生出分毫不悦或委屈。“你傻不傻啊,”岑矜近乎失语:“不会叫醒我吗?”她口气一重,他更不敢吱声,岑矜跟着干着急:“上车。”少年总算动了,他绕过车头,往副驾那边走,只是才到门前人又停住,掉头走向了一旁花圃。岑矜微微后移,看到他在暮色里就着地上的砖块蹭鞋。“你干嘛呢。”她真服了这小孩。李雾回头:“鞋底有泥。”“我也有啊,已经踩脏了,”岑矜心里五味杂陈:“明天洗车就是了。”她招了下手:“行了,回来。”话毕李雾就快步走过来,上了车。岑矜快速扫他两眼,提醒:“安全带在你左边。”还在纠结要怎么教他系安全带才能不挫痛其自尊心时,李雾已将其扯出来嘎哒扣好。岑矜挽唇,嘲了下自己稍嫌过度的内心戏,而后抽出一张纸巾给他:“给爷爷磕头了吧。”李雾看向她,不清楚她从何得知。岑矜指指自己额头,“沾到泥了。”李雾反应过来,忙用纸巾抹去,担心没擦干净,又使劲揩上好几下。岑矜被逗笑:“可以了,皮都要搓破了。”李雾这才不自在地将纸团起,讷讷垂手,果不其然,额心那块地方开始升温泛红,他无所适从,眼不知往哪摆,只能盯着出风口上一只别致的金属圆片。车里淡香似有若无,像雨后的铃兰,他猜应该出自这里。岑矜不再看李雾,手摆到方向盘上,随口问道:“爷爷墓地在哪。”李雾说:“家后面田里。”岑矜问:“你们这的墓地需要交钱吗?”“不用。”李雾说。将车驶出院子,周围顿时暗了下来,山峦与天空融成一片,宛若黑色的屏障,从四面八方倾轧过来。村里黑灯瞎火,各家都不舍得用电,更别提装公共路灯。岑矜的车是底盘偏低的款,用在山地自然不对盘,就跟被迫穿上有石子的鞋一样。岑矜不敢加速,慢吞吞移行着,照导航开出一段,她已经被颠得有点心烦意乱。她发泄似的来回切换着近远光,闲时会瞥一眼李雾,少年完全不搭话,坐姿也相当端正,好像在上什么公开课,有一千双眼睛盯梢。她也没这么吓人吧,岑矜百思不得其解:“你不睡会吗?”李雾说:“不困。”岑矜抿了下唇,心生一计:“你往后靠靠,我看不到后视镜。”李雾倏得耳热,忙往后让,死贴住椅背,仿佛被无形的手摁在那,动弹不得。想让他别这么拘谨怎么也跟强迫人似的,岑矜忍俊不禁,坏情绪一扫而尽,顺势与他闲谈起来:“你也走这条路去学校么。”李雾:“嗯。”“怎么去,骑车?”“走过去。”“步行?”岑矜吃惊:“那很远呀,少说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岑矜圈着方向盘的指节一紧:“天天得几点起几点回啊。”李雾没给出具体答案,只说:“已经习惯了。”岑矜心叹一息,语气轻软下去:“以后住校了就好了,走两步就能到教室。”李雾还是:“嗯”。车内变得沉静,半个钟头后,他们终于下山,车缓缓提速,驶上高速。路面霎时变得平坦开阔,也不再如单机那般枯燥,能稀稀落落瞧见其他车辆。路况佳也意味着人容易犯困,岑矜打开音乐,给自己提神。不过,除了音乐,车里也没有更多响动了。岑矜平素还算健谈,但身畔男孩寡言得完全令人无处施展,如不是余光无意扫见,她都快忘了副驾上还坐着个活人。李雾晚饭吃得不多,岑矜担心他年纪轻容易饿,快到休息区时,她问:“你饿吗?要不要下高速吃点东西。”李雾淡淡吐出两个字:“不饿。”“……”岑矜不由分说打弯,驶向另一道岔口:“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