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来找我的
10、来找我的?
江萝自小跟着外婆,外婆走后,十二岁的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来到爸爸家。 记忆里,她初次见到奶奶,老人已经因为脑溢血抢救失败成了植物人,躺在床榻上无法动弹,也没有意识。 父亲因屡次吸毒被关进戒毒所后,十八岁不到的大哥担起照看奶奶的责任。 江萝借住在大哥家几年,又是女孩,自然而然承担起给奶奶换衣服、擦身子的细活,工作以后,仍然每年花些时间回来看奶奶。 胡雪容是在某个夜晚降落H市车站,刚抵达天空电闪雷鸣,悲催地碰着了连绵不绝阴雨天。 短短几日,在几平米的便利店,她亲眼目睹了江萝窒息的成长环境,喝到烂醉回家闹事的父亲,两个混混模样的哥以及瘫痪在床的奶奶。 江萝站在那儿,像朵未经污染的池中白莲,静静站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震惊,或怜悯,胡雪容对她多了几分同情,内心却坚定了要“棒打鸳鸯”的想法。 胡雪容是白手起家,如今全国两百多家的医美医院,她见过多少美女,包揽多少顶级客户资源。 虽然听起来势利,却也是事实,江萝不是景致的最优选,甚至够不到最基础的门槛。 不过胡雪容倒也佩服江萝,这样乌烟瘴气的生存环境,又是个美人胚子,没走歪路属实厉害。 景致这愣头青,压根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好在江萝足够懂事,不过登门讲了两句,女孩便足够识趣地自觉退场。 她却没曾想,这倔强儿子能硬拖到三十五岁。 马小芷单看脸,也算不上最优选,但是女孩家庭实力在那,既年轻又会来事,配景致这狗都嫌的暴躁脾气绰绰有余。 考虑到景致明年即将来到本命年,胡雪容对马小芷是越看越喜欢,三番两次给两人凑对。 她正在开着酒,前夫晃晃悠悠过来,一身酒气“景致离职了你知不知道?” 胡雪容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喂。”他拍拍她,“怎么回事啊到底?” “我怎么知道。“””胡雪容冷不丁拍开男人的手,表情厌恶道,“他早该辞了,那工作不做也罢,又累又没钱的。” “我发现你就是短视,儿子当医生有什么不好?等我们俩以后有点儿什么毛病,不找他,找谁?” 胡雪容不怒反笑,修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有毛病别扯上我,最近又住院了?怎么,哪颗肾不好使了?” 男人大概心思被说中,下不来面,背着手扬长而去,“算了,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决定让景致明年结婚,在那之前你给我老实点儿,别给我闹事。” 景致除了一对丹凤眼睛,还遗传了他母亲的极端蛮横和固执,犟起来,几百头牛都拉不住。 景立业抬头看了看天台顶的景致。 他也是三年前在跑去儿子开的酒吧泡妞,无意中才看到,景致和那小哑巴还有联系,而这层联系能维系这么多年,说明并不浅。 “想什么呢?去,干活去。”胡雪容将招待用的的酒水塞他怀里,“不干活下次别来了。” 他自然谁也不想得罪,将儿子的秘密咽回肚子里,接过托盘,笑眯眯应付这婆娘,“好的,赵总。” 漫天烟花维持了近一小时。 马小芷有些意犹未尽,坐在景致身旁的单人沙发,感慨道,“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呢。” “景医生,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景致合着眼皮,连天的炮仗声让他耳鸣,稍稍休息了下才缓过来神,又听到旁人的喋喋不休。 “景医生?” “没有。” “怎么可能呢?”马小芷一向如此乐观,扬着灿烂又碍眼的笑容,“新年新气象呀。新年第一天见到谁,做了什么很重要的,你第一天见我,接下来365天有可能都会见到我噢。” 盯着她喜笑颜开的脸,景致遥想起二十五岁的自己。 那会儿,他真是个傻逼。 此刻,马小芷也不例外。 沉默了会儿,他冷眼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女孩显然未料到他说出这话,身体明显一愣。 “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景致低眸瞥了她一眼,“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马小芷来不及受伤,情绪战胜了理智,“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是吗?可是她已经结婚了,你还要为她坚持到什么时候?” 景致倏地紧拧着眉心,盛怒犹如浪潮,难以克制地从眼里不断浮现出来,“谁告诉你的?” 马小芷吓了一跳,不自觉并拢双腿,离他稍远一点儿,“还用人告诉么,医院里有哪个不知道的。” “也就我不嫌弃你的过去。”她仰起头,对景致的倾慕战胜了对他的恐惧,“景医生,我相信你。” “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对你的,喜欢。” 景致三十出头那会儿,医院护士长介绍的,家里胡雪容推的,桃花一茬接着一茬,却没一个能入眼的,认识个三两天,不是他懒得回消息,就是女方没了踪迹,这么难摆脱的,马小芷确实是头一个。 他心血来潮,挑着眉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我,我。”马小芷总改不掉心直口快的毛病,迎着景致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表白的胡话,脸“噌”的一下烧红,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景医生,我就是喜欢你。” 景致无声凝视着她,男人不说话时,眉周与嘴唇紧绷绷的,眼神似洞xue一样的晦暗深邃,谁也看不出他心底想的什么。 十几秒,他转身迈了半步,启唇道,“以后别再叫我景医生。” 马小芷将这当成希望的信号,兴冲冲跟在男人身后,“好啊,那我以后叫你景致?” “还是叫你景叔叔?” 见他不再吱声,马小芷敛了笑意,正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你以后就叫我小芷吧。” * 药店门口举办着促销活动,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老人家。 江萝望着乌压压的人群,想到小镇消息向来一传十十传百,江萝心生退意,等了好一阵,终究没踏出那一步,急忙领着两个小侄女回家。 和杨明在酒店住了两天,第三天,她实在睡不着觉,大早上将睡梦中的男人叫醒,比着手告诉他,“我们一起回家一趟吧?” 杨明脾气好,也没有起床气,睁开眼,揉了揉鼻梁,再半睁着眼瞧装整完毕的江萝,猜测道,“我们不是在你家了吗?你是指你mama那?” “不是,”江萝先摇摇头,再摆摆手道,“我外婆那。” 她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我和外婆以前住在山里,所以我们也许需要租一辆汽车,开上山去。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玩两天吗?” 杨明望了眼窗外的厚厚云雾,躺了回去,神情有些为难,“小萝,她mama今晚送晓阳回来,我们可能下午得回家了。” 江萝干净漂亮的眼睛划过几丝明显的失落,她瘪瘪嘴,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等到下午,江萝没有和杨明一起走。她目送男人上车,和几个同乡的年轻人拼车上山。 她忽略车内的七嘴八舌,静静望着窗外绿林的飞驰,山路没有记忆中的复杂,小时候需要徒步四小时的距离,竟不到四十分钟就抵达。 “小萝jiejie,你先在这,我们上山顶玩会儿,两个小时再回来接你。” 江萝笑了笑,“好,谢谢你们。” 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原来不仅仅是道路,半山腰的这小平地里,新建了不少餐馆和酒庄,江萝绕开这些店面,沿着记忆里的小路回到住了十二年的老宅。 小时候听外婆讲,老宅是外公年轻时和她用二十七根百年老木和瓦片搭建起来的,两个人不辞辛苦地上山下山,花了四年才打造了温暖的小屋。 “我和你外公呀,最爱宠你妈了,所以才那么不懂事,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不过她倒也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了你,小萝。” 外婆的慈祥温和的脸,至今历历在目。 江萝开门进去,从门背后取了扫帚和锄头,动作熟练地除掉门前杂草,再里里外外将屋子打扫干净。 听到动静,江萝跑到屋外,才察觉到雨势似乎加大,剩余时间不多,她匆忙拍了几张留念的照片,回到下车地点等候。 适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小萝jiejie,我们被雨困住了,等雨小一点再走。】 不得已,江萝冒着雨穿过街道返回家里,路过临街的寺庙挡了会儿雨。 也正是这时,她看见景致。 男人从车上下来,穿着全黑色的西服与蓝色领带,旁边跟着三三两两的随行人,皆打着黑伞朝庙内走去。 他怎么会在这? 江萝低下头藏在在躲雨的游客,等那行人进了庙,才微微抬起头来,幸好瓢泼大雨洒在亭子边,形成遮挡视线的白色水帘。 他看不见她。 马小芷望了望正在拜佛像的景致,趁客户点着香,她在他耳边嘀咕,“这地方也太偏了吧,这是什么佛,拜这个有用吗?” “你说呢?”他反问她。 “我哪知道,我知道还用问你?” “不知道,”景致耸了耸肩,下一秒,却突然正色道,“好像是求姻缘的,信不信由你。” “什么?那我也要拜!” 景致看女人突然虔诚的样子,嗤笑了声,转身走向庙外的安静角落,取了根香烟放在嘴里。 如果不是看见人群中的江萝,他万不可能相信这些迷信东西。 身影高挑细瘦,在人群中格外亮眼,很难不被发现。 几乎不加以思索,景致将烟放了回去,径直穿过长廊朝那亭子走去,挤开那堆乌泱泱的人,目光紧盯着背靠柱子的她。 “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