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第36节
燕羽额头冒汗,立刻说?:“我不信!”加一句:“真的。真的不信。” 黎里哭得直抽抽,眼泪汪汪看着他:“不信什么?呀?” 燕羽一字一句:“什么?都不信。” “真的?” “真的。”他难得有点急了?,脱口而出,“黎里,我知道你很好。” 黎里一怔;燕羽自己也愣了?愣。 她反应半刻,嘴巴委屈地拉成一条线,又掉了?一些泪,但边掉泪也边自己擦拭。明?显悲伤情绪止住,更多?是委屈。 他知道,她今天很难过?,很痛苦。可她似乎又很好哄,他简单几?句话?,她就没事了?。 他重新去搓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这?次,她很乖了?,不讲话?,只一双眼湿漉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她忽说?:“燕羽,你真好。” 燕羽手顿了?一下,轻说?:“别再哭了?。过?会儿又白擦了?。” “那你别惹我呀。”她说?,语气竟有些娇蛮。她醉着酒,自己不知道,但燕羽听出来了?。 “好。是我错。”他说?,脸上有些热,声音也低,“别再哭了?。” 她脸红扑扑的,眼睛冲他弯了?弯:“好。” 燕羽放了?毛巾再回?来,黎里仍一眼期待看着他。 燕羽坐到?她旁边:“还不睡吗?” “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燕羽只觉一瞬间脸要蒸发,看向一旁,“不会唱。” “骗谁呢?” “……”燕羽说?,“不想唱。” 这?下,她又不说?话?了?。 燕羽没看她,盯着墙上的挂钟,心却莫名不安。担心她又生气伤心。 “你上次唱音符,我就想你唱歌肯定好听。”她低落地说?,“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余光里,她低了?头,人又变得很丧很没精神的样子。 燕羽咬了?下嘴唇,闭了?闭眼,反正她明?天也不会记得。 他无奈了?:“你要听什么??” 黎里却说?:“唱你想唱的。” 燕羽想了?一下,开始唱了?。 少年嗓音干净而清越,像春日森林的风。那一刻,屋外冷夜的江风似乎都停歇,那抹怪异古板的挂钟滴答声也不见了?。黎里的世界里只有温暖的炉火,他轻轻的歌声。 很温暖,很温暖。 燕羽起先不太自在,脸上针扎似的发麻,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但唱着唱着,便渐入自在佳境。他好像很久很久没唱过?歌了?,都快忘了?自己唱歌是什么?样子。有那么?一瞬,远离了?周遭一切,像乘在风里,飞在很远的地方。 一首唱完,他落回?这?冬夜江边的小屋,坐在炉火边。 他仍静静等着,等着她睡着。 燕羽在静谧中坐了?不知多?久,忽觉肩上微微一沉,她靠了?过?来。 他以为她睡着了?,定了?定,微微侧头,却不想她嘴唇凑近他耳边,正要和?他讲悄悄话?。 他脸颊差点撞上她的唇。他心猛地一跳,立刻直视前方。 黎里在他耳边,口齿含混,听着却意外的娇憨:“燕羽,你说?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不认识你?我知道,你的耳朵,听得见。” 燕羽耳朵痒得要命,左边的脸全红了?,还算克定:“听得见什么??” “你的耳朵,分得出很多?种声音。”她说?得很慢,鼻子里嘴巴里全是热气,小虫一样往他耳朵里钻,云浪般往他脖子里灌。耳朵深处的痒感直击脑仁,又席卷全身。燕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颤。 “能听得出,我的摩托车笛,我的。”她咯咯一笑,“你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意外面的事。如果是别人的车笛,你才不会回?头,对不对?” 燕羽紧抿着唇,没讲话?。手掌狠摁着膝盖。他耳朵根子红透了?,肌肤上烧红的一大块蔓延到?脖颈深处。 分明?没有烤火,但他浑身热得像要爆炸,尤其是那里…… 他突然一下起身,快步进房间,关上门。 房里没开灯,他飞速拉开拉链,脱下厚外套,揪着毛衣狂扇身上的热汗,又抄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 没用?。 耳朵里轰鸣一片,血液在奔涌。 外头的狂风无止境地刮着屋后?的常青树。 他坐到?桌前,用?力深呼吸,却还是能感觉到?身体内疯狂跳动的心脏和?脉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 那处…… 要命了?。 燕羽脸色血红,咬咬牙,一手撑在桌上,捂住了?眼。 第25章 chapter 25 燕羽从房间出来时, 黎里歪头闭眼靠在沙发上。脸很红,呼吸也沉。 深夜,江风停了。屋里只剩她的呼吸声。挂钟在墙上走动, 摩擦出困倦的声响。 燕羽轻脚走到门边, 正想关灯。沙发上, 黎里不太舒服地哼出一声:“水。” 燕羽去调了杯温水,喂到她嘴边。她伸着嘴巴,吨吨吨将?一杯水喝完。 “还要吗?” 黎里摇头。 燕羽把杯子放回桌上,见黎里还盯着他看:“怎么了?” “要上厕所。” 燕羽握住她胳膊将?她扶起,一手掀开被子,刚想问她能否自己走,手已感受到她身板摇晃而软塌。他蹲下?,想背她,她迷糊抠着脸颊, 咕哝:“我肚子里全是水,你背我, 怕憋不住。” 燕羽:“……” 他站起身,想了几秒, 将?她公?主抱起。但没?料到她那么轻, 劲儿用过了,竟将?她轻抛了下?。 她本能搂紧他脖子, 呼吸像火一样撩向他。 燕羽一滞, 抿了唇就转身走。 “我重吗?” “不重。” “诶?”她纳闷,“我肚子里有一吨水。”说着还拿手拍了拍肚皮。 燕羽:“……” 他走得很快, 几步到卫生间, 将?她放在一张凳子上。他出去,关上门。 卫生间里没?动静, 燕羽怀疑她是不是睡着时,里头有了声音:“你在门口吗?” 燕羽:“嗯。” 黎里像含了一嘴棉花:“你能不能走远点,我尿不出来。” 燕羽觉得她很神奇,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在意这种事?。 他走到客厅门口,但屋子很小,这段距离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卫生间仍是安静。 “我出去了。”燕羽拿起钥匙,将?门关出声响。 狂风已停,但室外依旧很冷。空气潮浸浸的,深吸一口,湿润而冰凉。 燕羽沿着坡道?往下?走,眺望长江。 夜里的江水是灰黑色,像水泥浆液,缓缓拍打江岸。已过十二点,远处码头黑灯瞎火的。只在通往城区的路上有几根路灯,像点在江边的锥形灯笼。 他站了会儿,依稀听见冲水声,回头时,脚步微顿——外婆家的小平房亮着昏黄的灯,光线透过木棱窗,像苍茫天地间一点萤火。 他以前来来走走时,屋里都是黑漆漆的。 燕羽进屋,敲敲洗手间的门。她瓮声说好了,他把她抱出来放到沙发上,重新盖上被子。 他轻声说:“睡觉吧。” 她说:“我不想睡。” 燕羽看着她,觉得她仍是有些难过,就问:“那你想做什么?” 她想了想:“我想跟你讲会儿话。” 燕羽就坐到她旁边:“讲什么?” 她又不说了,过了很久,闷声:“我不知道?。” 燕羽没?催她,也没?起身走。他一直坐在那儿,静静等着。 等了很久,他有些累了,便?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 终于:“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在大街上,像个?疯子。” 燕羽睁开眼睛,见老屋天花板上的涂料发黄,斑驳了几块。他说:“没?有。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会拼命去保护你在乎的人。” 黎里两颗眼泪砸下?来,晕在棉被上。 燕羽扭头,稍稍坐直:“怎么了?” 黎里摇摇头:“……我想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