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上(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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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郃的性命被干吉救了回来,但是状况相当不好。 “他的五感有所缺失,这是巫血的作用。”干吉的声音轻悠悠的,“具体缺失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恢复,能不能恢复,都说不好。” 干吉离开了,留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张郃。 你将张郃带回绣衣楼,拨了两个人照顾他。 开头几天,张郃基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偶尔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哼哼,你便知道他还没有死。 处在睡梦中的张郃极不安稳,惊醒数次,但总是等不到你过去看他便又昏睡过去。 “小张将军的模样有点吓人。”负责照顾他的侍女心有余悸,“动静略大些就醒,直挺挺地坐起来,可是没一会儿,身子又砸在床上了。” 侍女为难地看着你:“这样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 太虚弱了,你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颊,轻轻叹气。张郃的大脑在警觉,但是身体支撑不起他作出应对。 “死生有命。”张飞来看过张郃一回,“明知身体本就破败,还喝巫血。” 你忍不住为他说话:“当时情况危急,他是为了救我。” 张飞轻嗤一声,最终还是没吐出更刻薄些的话语来。 过了五天,被你指去照顾张郃的人来报,他醒了,但是说不出话。 问他话,没有一点反应,不知是不是听觉也丧失了。 你来到张郃面前,他远远望见你,便急切地起身,却因下肢乏力,双膝一软,准确无误地跌进了你的怀里。 张郃的身子又轻又软,一臂就能把他的腰揽上,撞到你身上,骨头硌得你肋骨疼。 可又因为没什么重量,你的心绪立即就被他瘦骨嶙峋的模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你叹了口气:“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张郃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呵出一口热气。 “话也说不出来么?”你拂过张郃的头发,干枯、毛躁,带着温润的凉意和好闻的气息,像他本人一样,颓败又决然。 张郃的眼睛望着你,他大概是真的什么也听不见。 你在室外走过,带着朝露与寒气,这一点冷意迅速被张郃注意到,他捂住你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微微发烫的暖意传递过来,你立即抽开手:“你是病人,要做好保暖,别接触冷的。” 你招了招手,叫侍女打热水来。 你心里盘算着,张郃几天躺了这么多天,立即吃饭是不好的,但空腹洗澡也是不好的,便叫他先喝些米汤,垫垫肚子,然后洗个头,身体热乎些了,再…… 你这么想了下去,自然就没注意到,你的手抽开以后,张郃的神情呆滞了一瞬,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自然没有之前那么漂亮了,瘦得有些吓人,绵软无力,不知道还能不能拿起武器。 他的身子也没有以前好看了,以前是瘦削,是示弱的一种方式,惹人怜爱。 可现在呢?一抓一把骨头,说他风一吹就倒算是抬举他。 他刚才可是都看见了,自己扑到广陵王怀里的时候,她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她还甩开了自己的手,这是不是她厌弃自己的又一证明? 还有皮肤上的疤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丑陋极了,连他自己也都不想看一眼,更别提广陵王。 身体不好看了。那……那脸呢? 张郃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 他的脸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别人骂他,也会加上一句“美丽的废物”“只有这副皮囊还算有点用”。 武艺是最末等的,如果脸也毁了,那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郃一个一个数着自己的优势,心也一点一点凉下去。 广陵王似乎在和别人说什么,他隐隐约约听到一点,语气淡淡的,带着亲王的威严。 是不是因为他的脸毁了,所以广陵王不愿意看他了? 那,广陵王是不要我了吗?张郃想。 不要我也是应当的,废人一个,喝了巫血也没救下她,还把自己的身体弄的这么破烂,都是活该。 张郃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应该看得异常习惯的指节变得陌生起来,这是他的手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 张郃眼前的景象轮转变换,打成一个漩涡,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一般,耳边开始嗡鸣,尖锐的痛感传递到大脑。 他的思维开始混乱地跳跃,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广陵王倒下去的画面,春梦细长的匕首没入她的胸膛,一丝声息也无。 一个女人,杀了广陵王。 现在这幅场景重现了。 一个女人站在广陵王面前,她们靠得很近。 于是,张郃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摇摇晃晃地走到你面前,在你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抬手掐住了侍女的脖子。 你吃了一惊,着急忙慌地抓住他的手,他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哪怕脸上的表情如此坚决,又扑又打,四肢乱动,也还是迅速被你按住了。 你捉着他的手腕,示意侍女赶紧离开,侍女惊惶地撞出门,外面传来傅融的声音:“怎么回事?” 你把张郃摁在床上,高声回答傅融:“先别让人进来。” 傅融带着侍女离开了,你相信他会处理好外面的情况。 但现在你要面对的是一个令你更加头疼的局面。 张郃的瞳仁不正常地剧烈颤动着,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紧紧地抓住你的前襟,不肯松开。 唇齿开开合合,你勉强读着他的唇语。 “春、梦!去、死!” “广陵王……广陵王……” “殿下、呃!……别丢下我……” 你心里有了点不好的猜测。 睡眠中常常惊醒、警觉过度、闪回过去的场景…… 你一条条数着张郃的异常,不得不承认,张郃可能——应激了。 ———————————— 之后的日子,你的猜测逐渐得到了印证。 在张郃清醒着的时候,只要他没看到你,就会显示出剧烈的不安,甚至还会出现攻击性姿态。 回避、麻木、易受惊吓……既听不见人说话也说不出话,每一次让他安静下来都颇费工夫。 张郃的情况实在太过糟糕,你不得不把他放到了书房,在到处都是书简的房间里,给他清出了一块地方,支起一张小小的床,然后无言地看着他把床挪得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傅融掐着嗓子阴阳你:“如此温柔多情、细致贴心,难怪有那么多世家少年郎倾心于殿下哪。” 你苦笑着看他:“傅融,最近我的事实在太多了,让张郃待在我这里是省力些的做法,他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 傅融冷笑一声,凉凉地扫了张郃一眼,道:“你最好是真的变成哑巴了。” 张郃瑟缩了一下,蜷成一团,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也是因为说不出话。 傅融重重地踏着地板离开了,你忍住了没有对他的威胁发表意见。 反正张郃听不见,就让傅融发泄几句吧,你知道他不高兴,总不能再让你的责备伤了傅融的心。 想到这里,傅融的话又一次在你的耳边回荡:“如此温柔多情、细致贴心,难怪有那么多世家少年郎倾心于殿下哪。” 你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