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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平安,你总说战争太残酷,其实战争更像是人类的自愈过程。造成人类历史上伤亡最大的,是瘟疫而不是战争,永远是瘟疫,包括去年的sars,还有明年不久之后席卷你们国家的禽流感。”“你怎么知道中国明年会有禽流感?”平安不解问道。杰克一愣,似被问住,良久才挠头倒:“历史上好多次这样的重复,以前是欧洲,现在是你们东亚。”平安摇摇头,不置可否。她其实对这2003年和2005年的两场传染没什么大的印象,前世里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李娟尚且健康、她被妥善照顾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两天之后,两人的行程被阻隔在靠近韩博的一个小村庄,因为他们被一伙军队拦住。进入军队驻扎地后,尽管平安和杰克两人一再谨慎行事,可她的肤色还是让她成为这里最不被善意对待的人。对方骑在高大的黑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哼,中国人。”像是打量自己把自己涮干净了、主动送上门的食物。连同杰克,也被怀疑。虽然杰克用半生不熟的本地话夹杂英语反复向他们解释:“我是m国人,我有护照,这是我妻子,我们是中立方,没有恶意。”为首的军人像是小队长之类,骑在高头大马上,围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用马鞭翘起杰克的头:“m国人?m国人了不起吗,到了这里,你什么也不是。你的小命,全凭本大爷高兴。”“男的,拖下去,女的,留下。”他恶狠狠地吩咐下去。“等等。”平安挣脱束缚,分开众人,走到这个小首领面前:“我必须和我丈夫在一起。”“是吗?”男人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跟我回去我的帐篷,看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留你一条性命;二是你和你男人一起去河边被推下去,生死由命。”平安冷笑,无惧地抬起头:“我也给你两条路,一是我治好你的病,你放我们走;二是,三天之后,你隐疾发作奇痒无比,十天之后,你全身灌脓恨不得跳河而死,三十天之后,你已奄奄一息,等着见你的上帝。”那伙人面面相觑,因为平安说的,正是眼下他们队伍大多数士兵都已出现的病况。他们一时怔住,呆呆看着队长。队长面色一凝,跳下马,走到平安面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纤细得近乎不盈一握的中国女孩,良久,他捏住平安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被感染?”明明他身上,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眼睛。”被他捏住下巴,平安动弹不得,可她脸上表情,却分外平静:“是你的眼睛告诉我。”队长一愣,旋即粗声对身边人说:“你们谁有镜子,快给我一面镜子。”可是这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谁会没事带个镜子上前线。最后还是一个年纪较小的士兵灵机一动,把身上的匕首递给他们老大。队长用匕首当镜子,果真仔细照看自己的眼睛。“什么也没有啊,没有虫子,没有恶魔,你们看是不是?”他把匕首狠狠掷在杰克头顶上的树桩上,吓得杰克一阵哆嗦,差点昏死过去。“你再欺骗我,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你丈夫杀掉。”他揪住平安的衣襟,这次不捏她下巴了,改把平安整个人拎起来,像拎起行李袋似的,并随时准备把这“行李袋”像刚才掷匕首那样,朝杰克仍过去。“你当然看不到,你的眼睛本来已经被你的无知和嗜血蒙蔽,怎能看见。”平安冷冷道:“我就问你,你的胳肢窝是不是开始脱皮,你的肚子上、屁股上,是不是开始不断冒出红色小颗粒?”“你怎么知道?”队长下意识松开手,怔怔看着平安,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突然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你又没看见我身体。”“我不用看你的身体。”平安平静说道:“人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个统一的机体,你的身体出毛病,会反应在你的眼睛,鼻息,甚至你说话的声音里。”“这么神?”队长半信半疑:“你真的能治好我?”平安点点头:“当然。”“好,”队长放开两人,“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治好我和我的士兵,你们走;治不好,你们死。”他派了五个人,全程盯着小两口。杰克趁人不注意,小声问平安:“你真的有把握吗?”平安摇摇头:“没有。否则的话,我之前干嘛不医治那些老百姓,反而现在医治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马官兵。”“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感染了?”杰克疑惑道:“难道你真的看过他的屁股?”平安“狠狠”瞪他一眼:“我对别人的屁股不感兴趣。”“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一路上,我们见到的病患还少吗?”杰克想了想,点点头:“是哦。”011、治疗瘟疫然后又问道:“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是不是中国的古话?”平安简直被他气死。这个猪头,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边在军营里检查那些马和人的排泄物,屎啊尿啊,还有那些病患身上的汗水,她也沾起来竟自己吸闻品尝。杰克看得差点吐出胆汁:“平安你干嘛?”平安:“自然是寻找病因。”逆流而上,从人体排出的,再到人体这具躯体,最后是人体吸收进的,比如食物,水,空气——这便是疾病在人的身体上的循环。平安检查了至少五十个不同周期阶段的病人的发病症状,细细询问这之前他们的饮食还有生活作息;又跑去附近农舍,交叉对比村民和军人的病例,眉头渐渐舒展。很明显,这个村庄地处河流上游,和下游的病患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打捞死牲畜或变质食物的习惯;所以,下游病患医治的那些抗生素对他们统统都没用——如果平安没猜错,也许这里,正是这场席卷小半个z国的疟疾的根源。而且,她也似乎找到了这种根源的起源——一种叫“颂子”的树汁油,长在雨林里。以前没有战争的时候,人们根本不会上来采摘,因为谁也没吃过;但两年战事,早已掏空耗尽一切食物,村民和军营这才把目光投向这片热带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