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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他遍体生寒。他突然开口:“君先生……是不是……有女朋友?”君翰如垂眼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温随已经明白,他的沉默即是承认。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语句破碎,像是老叟喃喃:“那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比我,要好得多。君省瑜教君翰如成为一个无私的人,将全部身心为家族所奉献。同时又教他成为一个自私的人,从不懂得何为体谅别人的感受。所以他没有察觉到,温随哭得比往常还要厉害些,喘息更为病态,眼里的光更为黯淡——他甚至连那双被领带磨得发红的手腕也没有多看一眼。早上六点,君翰如已经坐在客厅喝茶。这还是清晨,远处的天都是淡青色的,笼罩着略磅礴的雨幕。就在昨夜,N市开始进入雨季。茶喝到一半时,温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君翰如闻声抬头,看见对方惨白的脸色,不由微微一怔。温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埋头朝门口走去。外面在下雨,而他两手空空,并未带伞。“温随。”君翰如放下茶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被唤的人听到声音,微微站住脚,有些吃力地开口:“君先生……我……我走了……”说罢,便匆匆开门离开。君翰如在楼房的背后找到了他。那时温随蹲坐在花坛边上,埋头抱住膝盖,正在哭。就在雨中,安安静静的。他连伤心都不敢打扰君翰如啊。从腿间的缝隙里,温随看见了那双朝自己走近的皮鞋,吓得猛然抬起头,然而又极快地伸出手,拼命挡住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君翰如撑着伞站在花坛前,低头看着温随浑身被浇得湿透,于是握住伞柄将伞往那边倾斜去,挡开雨水。“温随,你怎么了。”他那么高,身体的阴影压在身上,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温随满口的“对不起”,语无伦次,看上去连神志也不是很清楚。“……你有女朋友……你会结婚……我……我……”我知道会有一天是这样的。可是还来打扰你,真是很坏吧。在他看来,昨夜君翰如的默认,亦是在默认他们这段关系的结束——这似乎也是必然的结果,因为所有的畸形产物必都将无疾而终。他觉得胸口有剧烈的羞耻与疼痛漫上来,烧得喉咙guntang,无法发声。君翰如一直在冷静地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半晌,说道:“那又怎么样。”第24章24当温随后来回想起这一个清晨时,许多的细节都已记不清了。因为不知何时——或许在雨中抱膝蜷缩时,又或是走进雨幕里时,又或是踏出君翰如的房门的那一刻,又或是,早在被捆缚住双手的那个后半夜——他已经开始发烧。他模糊记得的只有君翰如对他说了许多的话,他听着,听着,然后就倒了下去。温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病房里。这个病房很陌生,和他所熟悉的公立医院的病房不同,房间很宽敞,但只有一张床,而且布置得整洁又漂亮,床头甚至还摆了一小盆的芦荟。百叶窗斜斜挂在窗户前,阴雨天的室外光照进来,使屋内到处显现着一种洁净的月白色。他茫然看了很久,终于开始感到不知所措,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动作牵动到手臂,才发现手背上插着吊针。“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戴口罩的护士,看他已经坐起来,淡淡说了句:“醒得倒还挺快的。”她走到床边,把水袋拿下来,举在手中,又从推车托盘里拿出新的,比对着写上相关信息。温随神色有些恍惚,轻声说:“请问……我……我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当然是有人送来的。”护士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淋了雨吧,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你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在那边。但是建议还是不要穿……”她伸手想指一指窗边沙发的方向,可伸到一半手腕就被抓住了。温随只听进了她的前半句话,并用后半句话的时间来把这前半句话读懂。他黑洞洞的眼里陡然亮出些摇摇欲坠的光,几乎是改坐为跪,朝护士的方向伸出手去,努力抓住对方。“送我来的人……是不是很高,穿着西装……外面有件大衣……”他气喘吁吁地说着,还腾出一只手忙乱地比划着。护士吓了一跳,看他手背上的管子都倒流进血了,先赶忙拨开他的手,把他扶回枕头边:“我怎么还记得他穿什么……你先坐好,小心动了针。”但温随却一直紧紧抓着她,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护士没办法,只好回想了一下。幸好那只是早晨的事情,还来不及忘记。她点了点头:“不过,高倒是挺高的。”“他……他在哪里?”“早就走了。”护士实话实说,答得也随意,她眼睛始终望着那袋快滴空的水袋,没有去看温随。感觉到手被松开之后,便赶忙拿起笔,继续去填信息。药水滴落的声音节制又规律,伴着窗外微雨的声音,显得房间里安静极了。很快,护士摁了摁圆珠笔笔尾,结束手头的工作,迅速把水袋换好。“你挂水要挂到明天,老实躺着,不要乱动了。”温随一直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护士的话,他喉头滚动两声,嗫嚅道:“这房间,应该很贵吧……”护士被他这副窘态逗得不由弯了弯眼睛,低头看了看床卡:“412是吧……病房的费用已经付过了,三十六小时。”温随低低“哦”了一声,有些惨然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温随换好衣服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私立医院果然很大方,他在服务台还能免费领到一把伞,否则下雨天,他衣服又要湿透了。护士走了之后,他一个人难过了很久。君翰如就好像处理一件垃圾一样,把他丢在了这里,还出了费用,安排床位,然后拍拍衣尘便走了。看起来那样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以为世间的一切事都可以按照他君翰如的处事法则来摆平。而温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这样难过了一阵,他才发现今天是礼拜一。而他没有去上班,甚至连假也没有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温随终于慌了起来。他以前没有住过院,私立医院的呼叫器和公立医院的按铃差别又很大,他只能跌撞着在走廊里找人。那副狼狈的模样,看上去真像个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