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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的人影,隔壁院子也是静悄悄的,不见那辆熟悉的SUV。他昨天半夜应该是回来过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有听到底下的动静,可能是回来拿了些换洗衣物之类就又走了。小龟王一路畅行,快到医院时,道路两旁行道树格外高大。天边是一线金芒,头顶是郁郁深蓝,树影在路灯照影下婆娑摇曳,发出簌簌声响。这样的风景,我本该注意不到路边的行人。偏偏我眼尖,对见过的人不说过目不忘,但总也有个大体的印象。是以当我转过一个弯,丁白舟正好与我擦身而过,往我来时方向离去,消失在转角时,我很快认出他,并下意识回头去找他的身影。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视线偏移了后,小龟王的方向也开始偏移。等我再转回头,电动摩托已经要撞到旁边的隔离护栏,我只能急急猛打方向,结果又因为太急失去了平衡,最终摔得人仰马翻。还好我速度一直不快,也没有摔得很严重,就是手肘撑了下地,磨破了层皮。一边抽着气一边扶起小龟王,车上有轻微的刮擦,不过好在也不明显,阿公应该看不出来。我回头又看了眼转角方向,丁白舟已经不见踪影。昨天雁晚秋住院,他今天就出现在医院附近,这也太巧了。难道他还不死心,想方设法要见自己女儿?离医院大门也不远了,我干脆直接将车推了过去,停在了大门外的停车点。胳膊上火辣辣的,我找了间厕所用冷水随便冲了两下,将血迹冲干净了也就没再管。雁晚秋住的病房一共三张床位,她睡靠门那张,剩下两张分别属于一个七岁的男孩和一个九岁的女孩。我进到病房时,雁晚秋正坐在床边教那个七岁的男孩玩魔方,另一个女孩就静静在旁边看着,眼神既赞叹又惊异。“棉棉,你终于来啦!”雁晚秋发现了我,立时将魔方丢给男孩,让他自己先玩着,下床往我这边扑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穿鞋子。我一把抱起她,将她又放回了床上:“当心着凉。”我扫视一圈病房,没见到雁空山,“阿山呢?”“去吃饭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她看一眼小男孩的进度,似乎不是很满意,拧着眉上前指正。“错了,你看你要这么转才对嘛!”小男孩不住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你好厉害哦。”一旁坐着的可能是小男孩的家长,瞧着几个孩子玩闹的模样,发出由衷感慨:“这小姑娘真是聪明啊。”随后她用一种近似呢喃的语气道,“可惜了。”她说话时,视线移向雁晚秋的假肢,“可惜”什么,不言而喻。我抿了抿唇,有些想反驳她。小姑娘真是聪明,但是因为少了一条腿,就可惜了,好像在说她再优秀也不能和健全的时候比了。这没有什么可惜的,就算少了一条腿,她也还是一样优秀。我想这样说,可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别人就是随口一句,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看一眼认真解说的雁晚秋,小姑娘自己也没听到。“棉棉,你要不要学?”雁晚秋可能怕冷落了我,招手让我过去。于是我和另两个小孩一样,聚在雁晚秋身边,加入了学习魔方技巧的队伍。我年龄有优势,又刚刚参加完高考,正是脑力十足的时候,虽然雁晚秋解说的很随意,但我悟性高,很快掌握了精髓。当我全靠自己还原好一个三阶魔方时,隔壁床的俩小孩都惊呆了。“棉棉你脑子还是很好的嘛!”雁晚秋鼓掌祝贺。我把魔方重新打乱还给她,严正替自己申辩:“我只是摔坏脑子,但我智力没有问题。”雁空山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兴许是听到一些我们的谈话内容,进来视线就直接落在我身上,不等我开口和他打招呼,他目光下移,定点落到我胳膊上。“你摔倒了?”这也真是误打误撞了。其实手肘上的擦伤已经没再流血了,只是蹭掉层皮,露出渗着血丝的粉色皮rou,乍眼瞧上去有些吓人。“不小心没稳住方向…”雁晚秋这时也注意到了我手上的伤,夸张地“哎呦”了声,问我:“疼不疼啊?”我摇摇头,表示还可以。雁空山蹙了蹙眉,冲我手指一勾,要我跟他出去。每次他这样,我总有种被教导主任从教室拎出去的紧张感。医院走廊里,雁空山问护士借了棉签和碘伏,转身要我坐到长椅上。我老老实实坐好,他撕开包装坐到我身边,棉签探进瓶口。“怎么这么不小心?”冰凉的棉签压上伤口,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好像看到丁白舟了。”雁空山手下力道一下子失了准头,棉签戳在伤口特别的疼。“嘶!”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雁空山抬眼看向我。我解释道:“有点疼。”他好像这才惊觉自己弄疼了我,一下退开了手,也顺带挣脱了我的桎梏。“抱歉。”他轻声说着,将棉签递过来,“要不你自己来吧。”早知道忍着了…我接过棉签,苦哈哈接着给自己处理伤口。“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雁空山声音里透着nongnong冷意。“你有没有想过,让秋秋见他一面?”我见雁空山神色不妙,忙补充道,“不是让他们相认那种见面,而是由秋秋出面劝服他,要他明白秋秋不可能再做他的女儿。”别的小孩不行,但雁晚秋不一样,我相信她可以。雁空山似乎觉得我的想法十分不可思议。“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我拈动手里的棉签棒,不是很服气。“你总是拿年纪事。”年纪小就一定办不成事,一定不值得托付吗?他不相信我能处理好,也不相信雁晚秋能处理好,只是因为我们年纪小。或许曾经焦怅月也这样看过他,他从她那里遭遇了对年纪的偏见,觉得荒唐的同时,心里却也隐隐认同对方的观点,并将它继承了下来。他难道不明白这种由偏见带来的不甘吗?他明白的,但他明白不妨碍他用这种偏见看我。“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视线看向别处,我承认,我其实不完全在说雁晚秋的事。雁空山迟迟没有答复,空气静了很长的时间,我的心一点点焦灼起来。我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听他的声音道:“余棉,很感谢你能为了秋秋特地过来一趟。”他顿了顿,客气又疏离,“但这是我的家务事,我想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