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沈清雨很清楚地记得，继父死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那天是沈清雨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一天，沈清源前一天晚上提前把书包给她收拾好了，沈清源进屋喊她吃早饭的时候她刚刚穿好校服，也是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传过来“嘭”地一声。

    沈清源让她呆在屋子里，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

    很快屋子里就充满了人，脚步声交错急促，楼下还有救护车的声音，哥哥的声音间或传来，好像在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沈清雨把耳朵捂住，嘴巴张大，企图用这种方式隔绝外界的声音。

    “你们家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我meimei。”

    沈清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悄悄打开了门，站在哥哥对面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地上有呕吐物的痕迹，沈清雨把门缝又开大了一点，正好能容纳她一个小小的人。

    “哥哥，今天还上学吗？”

    沈清源回过头，看着她小小一只，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笑着对她说：“小雨乖，哥哥跟老师请假了，你先自己回屋看会儿小人书好吗？”

    沈清雨乖乖退回屋子里，把门关上了。

    警察也回过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meimei是我继母的女儿，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可以当她的监护人吗？”

    沈清源看着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才十七岁，暂时还没有收入来源，怎么养活你们两个？”

    “我们沈家欠她的，我得还。”

    沈清雨从梦中惊醒，外面在下暴雨，闪电把整个屋子照亮，那句“我得还”犹在耳边，她大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脑子里全是6岁那天晚上的事。

    有多久没梦到那个人渣了？

    自从她上了初中之后，小时候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想不起来她亲生母亲的模样，经常在噩梦中重温的那个夜晚也很久没有再出现过，除了中考压力大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来，其他时候几乎记不起这么回事儿。

    沈清雨拍了拍床板，下铺传来半梦半醒的一声“嗯？”

    沈清雨立马连滚带爬地下床，钻进沈清源的被窝。

    沈清雨喜欢踹被子，再加上做噩梦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钻进沈清源的被窝只觉得异常温暖，又把脚丫子往他肚皮上挪动。

    沈清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右手本能地伸出来给她捂脚，沈清雨往热源那边靠，枕在他肩膀上又开始睡觉。

    自从沈清雨跟着她mama来到沈家之后就开始跟沈清源在这间小屋子里住上下铺，小时候也就算了，自从沈清雨上了初中，少女的身体开始抽条，胸部发育得也饱满起来，沈清源就声称两人必须分房睡，男女有别，但是这间破旧的职工分配房只有两室一厅，沈清雨不愿意去她那个继父住过的主卧住。

    “那我去住。”沈清源看着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本来想着主卧大一点她一个女孩子住着也舒服。

    “我不要你去，我晚上一个人害怕。”

    沈清雨开始耍无赖。

    “你已经长大了，我们在一个屋子里面不方便，你平时换衣服什么的不麻烦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从小我哪个地方你没看过，为什么长大了又开始男女有别了，你说过你要一直对我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我一个人睡呢！”

    沈清雨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沈清源拿她没辙，又开始给她擦眼泪好声好气地哄她，“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那这样，我给你加个帘子。”

    沈清雨不情不愿地点头。

    沈清雨踩着早读铃到班级的时候，班主任还没来，桌子上摆着包子和豆浆，还有一小盒果切。

    任星星朝她挤眉弄眼的，一看就是看到了追求者的真容，沈清雨懒得理她，拿出必背古诗词就开始读。

    “不是，沈清雨，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谁送的？”任星星朝她这边挤过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不好奇，你饿不饿，饿就拿去吃。”

    任星星“切”了一声，觉得没意思，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好奇的，倒时候还不是得求她告诉她。

    任星星开始美滋滋地开始读自己那3500词。

    事实上不用等沈清雨求她，送早餐的人自己就耐不住性子找上来了。

    沈清雨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在高三这种大家都不施粉黛纯靠素颜的时期那也是绝对能打的，因此从小到大喜欢她想要暗戳戳追她的人络绎不绝，沈清雨向来是不在乎不回应的。

    不过最近出现的这位追求者让沈清雨头疼的很。

    沈家那栋房子是沈清源的爷爷分配的老房子了，左邻右舍都是几十年的邻居彼此都熟知。从十七岁起沈清源就开始了打工之路，沈清雨基本都是自己在家吃泡面对付着一日三餐，隔壁张婶子看不下去两兄妹这种生活，招呼着沈清雨去家里吃了不少饭。

    这位追求者就是张婶的外甥。

    因为高考制度原因从北京回户口所在地考试，正好转到她们学校，结果在楼道里一见到沈清雨就见色起意询问能否加个微信了。

    少爷家底厚，家里给配了保姆照顾衣食起居，每天早餐变着花样送，每天早上大摇大摆地拎着早餐从六班走到一班，半个楼层都知道北京来的少爷看上一班沈清雨了。

    沈清雨碍着张婶的面子没法像以前一样撂狠话，就这么跟少爷僵持着，倒是让任星星吃瓜吃了个爽。

    早自习下课沈清雨去水房接水的时候果然看到林蔚在那等着她，这位少爷现在已经把她的时间表摸得清清楚楚了。

    “早餐味道怎么样，喜欢吗？不喜欢我明天给你带别的，你喜欢吃广式早茶吗？”

    林蔚倚在窗台上，因为转校之后还没来得及买校服，他身上穿的还是在北京高中的校服，天蓝色的外套显得他很有活力，跟他们这些穿着黑白校服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

    “没吃，下次不要送了。”

    “我听我舅妈说你胃不好，怎么能不吃早饭呢，嗯？”

    沈清雨把水龙头拧回去，改好保温杯杯盖，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一眼：“我家有人给我做早饭，谢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