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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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雨只要有一滴,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似的从灰云间倾倒而下。雨雾给更远更深,层层叠叠的轮廓蒙上一层白纱,绿意朦胧,耳边是真切清晰的人声。 “拟订方案前,首先要明确客户的需求和达成结果……” 明明来之前说是休假时间,不会有人打扰的。 从出门开始到山脚下的两个小时车程,周闻齐至少接了三通电话。从山脚下的酒店到圆亭步行不过半个小时,可周闻齐的视频会议已经持续一个半小时。 好像Cele少了他就瘫痪了似的。 沈念坐在圆亭下的大理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轮流轻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声。 碍于视频会议还没结束,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不满。 可从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从高扬到低哑,沈念知道,这下又换了一个人在讲话。 周闻齐一面应付着视频里大家的提问,余光察觉到沈念的表情逐渐冷淡。 终于等到手机里滔滔不绝的声音停下来,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到这儿结束吧,有问题找蒋然,他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熄灭屏幕的亮光,周闻齐牵起沈念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轻揉,“抱歉,刚才是紧急会议。” 沈念怏怏不平地瞥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向高处从亭檐坠向草丛间水滴,小声嘟囔着,“既然这么忙,不如回公司好了。” 从周闻齐的手心抽出手,沈念走到亭檐下,顺势蹲在台阶上,手心扫荡每一寸草尖,感受雨水浸湿皮肤。 知道她是真的不开心了,周闻齐也跟着蹲在她旁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抱歉,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事情,我已经把手机关机了,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有工作上的事情来打扰我们。” 沈念低着眼皮注视着满脸诚恳委屈的人,不服气道:“又不是只有你忙。”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出来陪我玩,结果我还有这么多工作。对不起.......” 听他的道歉和反省一句比一句真挚,被人冷落忽视的感觉也消失踪影。 沈念的手指触过每一根摇曳的含羞草,看叶片缓缓闭合在一起。她忽然扭头,抬手把手指抵在周闻齐的薄唇上,粲然笑道:“好了,碰到你了,你就不能再说话了。” “好吧,我和含羞草一样了。” 见她笑,周闻齐双眼弯着,反握住她的手,将五根手指扣入她的指缝中。 傍晚的天色像是打翻了深蓝色的墨水那样潮润,小径两旁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周闻齐握着伞柄的手很稳,将沈念严严实实笼罩在伞下的一小片天地,斜风细雨全都隔绝。 沈念讲自己在德国的事情,她说德国也是多阴雨,待久了心情也跟着低落,常常打不起精神。 “周闻齐,你难过的时候都做什么?” 沈念的手攀上周闻齐的臂弯,她掌心的温度轻而易举让周闻齐吐露心声。 “你是说,你离开的这几年?”周闻齐反问她,才回答,“你出国的这几年,我只有想你的时候才会难过。” “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的缓解办法,尝试过一些刺激大脑的行为,像蹦极滑翔跳伞或者潜水。” “原来你喜欢极限运动。”以为他是借助多巴胺的分泌来对抗悲伤情绪,沈念挽着他的手轻盈地跳过水洼。 “无限接近死亡的瞬间可以让我短暂忘记自己是在难过。” 好像是当下才认识他一样,沈念突然停下脚步,安静到耳边只有飒飒枝叶颤抖声,盯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你呢?难过的时候只拉小提琴吗?” 他想听她说,说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一样的想念,一样的痛苦。可心里又怕她真的因为自己痛苦难过,总归是他先不遵守诺言的,做了很多没有信誉的事情。 周闻齐抿了抿唇,在她的亮悠悠的瞳孔中看不清自己。 “我也是在德国才知道什么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她笑着说出的三言两语是无奈,也是唏嘘。 山间的风并不闷热,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她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搂住周闻齐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笑着问:“要接吻吗,哥哥。” 夜深雨渐大,落地窗外的树杈下,橘色的灯光昏暗朦胧。 凌乱的衣裙被人随意丢在地板上,散落在浴缸旁。 沈念的后背抵着guntang的胸膛,她坐在周闻齐打开的双腿间,白色细密的泡沫挡住她胸口的潋滟。 浴室里没开灯,全靠窗外蒙蒙的光。沈念余光瞥见周闻齐的两只胳膊都搭在浴缸外缘,下巴微微向后仰的姿势像是睡着了。 “哥哥。” “怎么了?” 周闻齐问她,只看见她遗漏在脖颈的碎发左右晃荡了两下,幅度比头顶黑色一团的幅度小。 落地窗外是一片被树林包围着的池塘,雨水砸进池中激起涟漪阵阵,红色的锦鲤穿梭在幽静的墨色中。 沈念从泡沫中抬起手,去拿被推在浴缸末端桌板上的高脚杯。她端着酒杯忽然站起,又忽然坐下。 水流瞬时溢出浴缸,周闻齐握着沈念的腰肢,好让她的臀顺势滑落在自己合拢的胯上。 沈念抿了一口酒在口腔里,从舌尖一路滑向喉间的酒足够香醇,她吞下一半渡给周闻齐另一半。 只几秒钟,她便爽快地拉开和周闻齐的距离,身体往后躺着,肩胛骨蹭着周闻齐坚硬的膝盖。 “没有了,喝完了。”她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遣倦又妩媚地撩拨着人心。 这是他们在浴缸里喝完的第二瓶红酒,沈念不觉得醉,只是温热的水泡得人有些疲倦。 她的指尖在他分明的腰腹间来回游走,知道周闻齐也没醉。眨眼间,她又突然凑近了他的鼻尖问,“周闻齐,你是从小时候就喜欢我吗?” “不全是。”看见她的眉梢眼角逐渐向下,周闻齐低笑了一声才说,“特别小的时候不喜欢,因为嫉妒所以不喜欢。” “嫉妒?”沈念不明白周闻齐怎么会在小的时候嫉妒自己,明明他才是大家眼里的好孩子。 “你还记得八岁那年我带你去捉蜻蜓吗?” 那年夏天,沈念和周闻齐还有一群小朋友,他们在小溪旁东跑西奔了一下午,最后也只有沈念和周闻齐各捉到了一只。 不想其他人失落而归,沈念捏着蜻蜓的翅膀从网兜里拿出,她把自己抓来的蜻蜓分给了别人。 她也没问周闻齐,只说哥哥的就是她的,她只要一只就好了。分享是一种好的品质,更别说这样无私的分享,于是小伙伴们都说沈念得好。 回家后,沈念又想要把蜻蜓放飞在屋子里追着玩,不论她怎样保证不会让蜻蜓飞走,周闻齐都揪着网不肯松手。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周堃掰开周闻齐的手,沈念才玩得尽心。等她玩够了,蜻蜓也将死一般落在地上微微颤抖着翅膀。 沈念自知不好意思,手心捧着奄奄一息的蜻蜓给周闻齐道歉,说自己明天再去帮他捉一只更漂亮的。 那是沈念第一次看见周闻齐哭鼻子,他哭得很大声,可周堃没有安慰他,反而怒斥他的无理取闹,不过一只蜻蜓而已。 因为一只蜻蜓,哥哥把meimei推在地上,于是哥哥被关了禁闭。 所有人都说,哥哥要让着meimei才对。 因为沈念的出现,周堃对自己越来越严苛,他拥有的一切都要和她平分,甚至完全归属于她。 周闻齐承认,自己起初是不太喜欢沈念的,甚至有些厌恶。 可是沈念又像不知自己惹人嫌一样,拼命往他跟前凑。 那晚,她趴在地上对着门缝朝房间里的人喊,“哥哥,你别难过了,我明天去给你抓一只更漂亮的,飞得更高的送你。” 周闻齐没理她,把头闷进被子里号啕大哭。他可怜自己不仅没有mama,连唯一的爸爸也被人抢走了。 第二天到了中午,周闻齐才被放出房间,他照例望向对面敞开的房门,家里没有沈念的声音。他想,她也许真的替自己捉蜻蜓去了。 干巴巴坐在家门口等到下午,都没见沈念带着蜻蜓回来,他又黯然失神,心里更讨厌沈念。 是在深夜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他看见沈念的脑袋探进门。他还是有些气的,就在要把人赶出去之前,沈念一溜烟地坐在地毯上,鬼鬼祟祟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玻璃罐。 周闻齐走近了看,才发现罐子里装着两点不断盘旋的浅绿色光亮。 “萤火虫?” “ 嘘——你小声一点。”沈念把手指抵在唇间。 “我今天下午没有捉到蜻蜓,所以在外公家附近蹲了一晚上才捉到的两只,虽然没有你的蜻蜓漂亮,但是它们会发光。” “你喜欢萤火虫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去捉别的送给你,蝴蝶还是知了?” 看着她灰扑扑的脸颊,两只手还沾了些泥土却完全不在意。周闻齐开始犹豫,自己好像并不讨厌沈念。 从沈念的手里接过玻璃罐,周闻齐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故作嫌弃道:“你好臭啊,回你自己房间去洗干净再来。” 沈念换了干净的睡衣之后,非要和周闻齐躺在一张床上才肯睡觉。 周闻齐不得不承认,自己享受过的所有关于爱的感觉,都来源于沈念。 雨滴拍在窗上,浴缸里的周闻齐将坐在胯上的人抱得更紧了些,鼻尖蹭着她的下颌,“有那么短暂的时间不喜欢你,但和大多数喜欢你的时间相比,可以忽略不计吗?” “原来你也讨厌过我,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亲口承认曾经讨厌过自己,沈念并不难过,反而是轻松的,无负担的。 “对不起。” 抬眼对上她笑意满满的眼睛,周闻齐下意识地道歉,他为那短暂的时间道歉,也为她讨厌自己的时间道歉。 无限接近沈念温软的唇瓣,含住轻轻吮吸,听自己与她的喘息声与交换的津液声融合在一起。 两人的手掌互相在对方光裸的身躯上游走。 沈念握住挺立在自己腿间的欲望,舌尖有意无意地舔舐着周闻齐微凉的薄唇。 周闻齐捻去她挺翘的乳尖上挂着的白色泡沫,问她:“念念,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