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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仪表堂堂、能力出众的男神一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监,带团队带得风生水起。 五月暮春,趁着夏日到来之前,他休了一个长假,独自踏上了放松休闲的爬山路,势要拿下五岳。 第一站,就是华山。 经常爬山的孩子都知道,独自爬山是有风险的,尤其人少时爬山,更是危险。这危险不止包括遇难不容易获救,长得好看容易被盯上,还有其他各种怪力乱神的可能。 这不,特地选了人少的时间去爬山的谢云流,一个不留意就被鬼迷了。 年轻人身强力壮,沿着山路越走越偏,逐渐走出了信号覆盖区。 说起山上飘荡的孤魂野鬼,实力是没多强的,但是为了找替死鬼,它们尤其擅长换着法子让人自己害死自己。 但谢云流毕竟是有几世累积的福泽护体的,因此在摔下山崖的那一瞬间,就突然福至心灵,恢复了神志。 他反应极快地伸手去抓山壁上的杂草,即便这样还是滑落了好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住下坠之势。 四顾一遭,这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荒无人烟,求救根本不用想,就连自救都几乎不可能。 于是他被挂在山壁上,往上爬不上去,往下就是深渊。 此时夜色已经渐沉,四周逐渐变得昏暗,手臂也开始发酸发麻,脱力掉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谢云流并不是轻易认命的人,再次谨慎地观察周围,忽地,在他视线掠过对面山壁稍低处的某丛杂草时,有什么东西一闪,吸引了他的注意。 光线越来越暗,谢云流蹙眉努力分辨许久,终于确定: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 这时候也管不了其他了,他鼓足勇气,足下一蹬,反身发力矫健一跃,愣是怼脸落进了一堆比人都高的杂草丛里,磕得额角手肘膝盖处处擦伤,所幸没有骨折之类更严重的伤势。 原地稍躺一会儿,惊魂甫定后,他强撑着爬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早就摔碎,解锁之后信号图标上大大一个叉,尝试拨号触摸还失灵了,堪称求救无门。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还有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和杂物。 夜色已深,谢云流就着水啃了块压缩饼干,决定先熬过今晚,明天再想办法。 奈何刚经历一场惊魂,他靠在石壁上久久不能入睡,干脆掏出手电筒,往洞里走去。 说起这个手电筒,可以毫不夸张地称为野营第一手电,只是第一档,整个山洞就被强光照亮,谢云流这才发现,这山洞并不似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里边竟然还有蜿蜒小路。 他举着手电一路往前走,洞中十分安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及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可歪歪扭扭的路却一直往前延伸,分明还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 如果是前人曾经走过的路,那么可能性就很多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划过盗墓啊探险啊之类的刺激性字眼,不由打了个寒战,暗想什么都行,只有一条:希望不要看到什么头盖骨之类的东西。 又往前走了会儿,就能隐约听到叮咚的水声,他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果然,从一处窄小的石缝挤过去后,只是一个转弯,就有一个清浅的水池映入眼帘。 望上一照,并不能看到山顶,足见其空旷。 谢云流挥动手电,就见原来是山壁上有许多处泉眼,往外潺潺流着清泉,汇入地上的水池中。 这水池也并不深,清澈见底,触手十分冰凉。 手电光从水池中间晃过,就看到池中央似乎有块凸起的高地,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忙直直照过去,才发现是一个挺高的白色石头。 眼下除了他进来的路,并没有其他除了往上爬之外的路了。于是谢云流出于好奇,干脆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趟着水走向那处高地。 远处看着很小的一块,等走近了,却发现原来是一片空地,虽然并不算平坦,却足够站下七八个成年男子。 谢云流弯腰捂了捂被冻得发疼的双脚,朝着中间那块石头走去。 随着靠近,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不只是一块简单的石头,而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石像。 按理来说,常年在这种地方放置,石像应该是会钙化的,可谢云流绕到它正面,却发现它表面光洁平整,堪比白瓷雕刻的艺术品。 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它维持这副…… ——栩栩如生的形貌。 谢云流望着那飘飘欲仙的石像,一时被震撼得脑中空白。 这是一个道士的雕像,如常人一般的体量。 款式简洁的道袍连褶皱都刻得十分细致,飘逸的袍袖更是rou眼可见的轻薄,不知倾注了工匠多少心血。 他盘腿静坐,肩背挺直,手结定印置于腿上,十指纤长,看起来十分端庄。 谢云流微微抬头,看向那张清秀的脸。 眉如远山,杏眼半阖,双唇轻闭。 他额头光洁饱满,眉间一点朱红,不知多少年过去,依旧鲜艳夺目。 一种奇特的感觉从胸腔中扩散而出。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是一位年轻的,俊美的,道子。 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将他雕刻成了这样一尊石像,藏在这种见不到天日的山洞深处? 谢云流几乎产生了种目眩神迷的飘然之感,耳中水声渐远,心跳声却越来越大。 他凝望着那石像的脸,鬼使神差地想: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 这样想着,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抬起,缓缓抚上那双半阖的眼。 就在指尖碰到那抹冰凉的一瞬间,石像骤然如活人般皲裂,乳白的薄片咔咔碎落到地上,露出其中更加玉白的面庞。 谢云流浑身一震,匆忙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石像外层逐渐完全剥落,焕然新生一般,展露出包裹其中的,尚且平稳呼吸着的,一个活人。 他头皮发麻地立在原处,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才缓过来些劲儿。 僵立片刻,石像里的人缓缓抬眼,望向这个举着什么东西直直照向自己的人。 谢云流:“……” 谢云流:“……你好。” 无人回应。 谢云流警惕地盯着在强光照射下更加白的发亮且缥缈出尘的道子,咬紧了牙关。 他已经飞速想好了对策。虽然没有武器,但他多年打拳健身也不是随便就能被干倒的,如果这是妖怪成精了那另当别论,如果这也就是个普通人,那一旦对方想对他做什么,他会立刻握紧沙包大的拳头进行反击。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打算攻击他的样子。 又过了会儿,石像人似乎适应了些,不管是适应了这副血rou之躯还是适应了被强光照射,总之他十分平静地起身,在谢云流没有一丝松懈的目光下,朝他抱了抱拳。 谢云流一愣,下一刻就听到格外清冽的一道声音。 那石像人十分礼貌地开口道:“在下纯阳宫李忘生,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谢云流思索一秒,那一秒内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跟妖精/鬼怪交换姓名被害死”的恐怖故事。 下一秒,他十分正直地回答:“谢云流。” 说完之后,他又立刻安慰自己:他看起来不像坏人……不对,坏鬼……呃,好像也不对…… 但男子汉立于天地间,他谢云流又没做过什么坏事,问心无愧正人君子一枚,有什么可怕的?要怕也应该是对方怕,毕竟这么强壮的一个男人突然闯进自己家,怎么说也应该是主人恐慌才对。 想到这里,谢云流又补充道:“我是爬山时候迷路了,才到了你的山洞里,不是有意打扰的。” 对面一听,果然眉眼笑盈盈地,又开口道:“天地生养万物,何来‘谁的’一说?不过师……谢兄,可否稍稍移开些灯光,如此强光实在有些伤眼。” 见他这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谢云流一颗心就放了半颗回肚子里,手电往下照了些,带着歉意道:“抱歉,刚刚有些紧张。”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渐渐令他放松了不少,虽然对面一身古人打扮,举止言语也是古里古气,但好歹能正常交流,并且目前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谢云流也就勉强不去想那些异常之处,一心只想躲得远远的,于是迈入水中,朝着来时的山洞走去。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李忘生倒也并没有阻拦,只是轻声道:“谢兄,你印堂发黑,周身缠绕黑气,怕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 谢云流脚下一顿,立时想起了今天的遭遇。 他爬山的时候,四周并非空无一人,大家都沿着官方规划的路线观光,可明明神清气爽的自己却半路忽然觉得头昏脑涨,不受控制地拐进了一条幽静小路。 如果真是跟上了什么东西,那么凭空生出条道来也并不是闻所未闻,毕竟从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也不少,孤魂野鬼遮蔽人眼,从而使被自己盯上的人脱离人群、迷失方向,是常见的招数。 思及此,他不由感到汗毛倒立。 继续往前,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重复傍晚时失足摔落悬崖的经历,可呆在这里,跟一个从石像里裂出来的不知是人是鬼的道士待在一起,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去。 ……这可真是没有一条生路啊。 他绝望地吐了口气。 回头望去,李忘生还站在原处,莲冠高束,唇畔带笑,看起来仙气飘飘。 再转头望向黑梭梭的山洞,谢云流不由一叹。 叹完气,他继续趟水走到山洞边,穿了鞋袜,放下背包,靠着洞边的石壁坐下。 手电被他摆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朝着前方照射,将大片空间笼罩在明亮的光线下,带来些许安全感。 远处,李忘生一身白衣孑然独立,朝他的方向静静望过来。 一坐一立,两相对视。 在他那沉沉地、看不出情绪的视线里,谢云流心中忽然生出些苦涩的感觉,在这种境地下,实在有些荒唐。 可这感觉随着对视的时间渐长,非但没有散去,反倒越来越浓郁。 胸中胀胀的,从饱满的苦涩中,渐渐溢出难忍的酸涩。 也许是今天过得太悲催了。他想。太惨了,所以静下来后才这么想哭。 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又想。生死由命,算了,还是想开点吧…… 这么想着,他渐渐觉得眼皮沉重,缓缓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手电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上方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水波粼粼,晃得他眯着眼将头歪向一边。 下一刻,他悚然惊叫一声——李忘生就坐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盘膝打坐。 这一嗓子也唤醒了闭着双眼的年轻道士,一双杏眼轻轻睁开,黑亮湿润的眸子朝他望来。 谢云流:“……” 谢云流踉跄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空矿泉水瓶,就了些泉水漱口擦脸,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李忘生可以在阳光下存活,说明不是鬼。他暗想道。 “谢兄。”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云流回头去看,就见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温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离开,可好?” 求之不得!还有这种好事?! 谢云流忙道:“你知道出去的路?” 李忘生点点头,起身道:“走罢。” 两人一路顺着低窄山洞的小道前行,谢云流看着自己昨夜沿路做的标记,心里开始纳闷。 “这条路……好像就是我进来时候走过的。”过了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嗯。”李忘生继续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只有这一条路。” “?”谢云流迟疑,“可外边是悬崖。” “对。”李忘生肯定道。 “……?”谢云流更迟疑了,不过这次他也没有多言,毕竟昨天就已经做好了攀岩的打算。 走到洞口,李忘生抬手压低杂乱的野草,站在阳光下回身道:“来吧。” 谢云流不明所以地朝他走过去,见他伸出了手,就条件反射地握了上去。 李忘生抿嘴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带着他一跃而起,飞出洞口。 谢云流在风中凌乱,失声喊道:“啊——” “别怕。”李忘生扭头安慰他,说完这两个字,嘴巴又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怎么可能不怕!”谢云流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他紧张到肾上腺素飙升,使尽全力握住对方那只手,一张俊脸写满了惊恐。 于是下一刻,李忘生在空中打了个旋,伸出空着的手搂上他的腰,这下他总算没被吊在下方了,虽然明明还在空中,但莫名其妙安心了不少。 ……不过这样面对面贴在一起的姿势多少有些…… 谢云流悄悄移开了视线,努力平复失控的心跳。 ——不能怪他。 谁叫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还会飞的。 “……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轻功?”他嘀咕道。 “是啊。”李忘生含笑答道。 “……” 谢云流沉默片刻。 “……你真的不是妖怪?” “……”这回轮到李忘生默了下,蹬了一脚山壁借力,继续往上飞去,“是,也不是。” “半妖?”谢云流往下瞟了一眼,忙又将视线调整到前方,看着葱茏绿树飞速闪过视线,“石夜叉什么的?” “……噗。”李忘生失笑,“师……石夜叉是什么?” 于是谢云流开始给他讲一些幼年时期看过的动漫,边聊边转移注意力,没一会儿两人就落到了山顶。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谢云流深呼一口气。 李忘生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态度,作了一揖:“多有冒犯。” 谢云流挥挥手,脱口道:“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许都嫌不够,还讲究这些。” 听了他的话,李忘生就微微一愣,一双眼亮亮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求证地问:“以身相许……也可以吗?” 谢云流:“等等。” 谢云流抓抓脑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