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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把一身充天酒气、还明显醉得厉害的柳兄尽快送回房里,免得扰了公祖歇息。却不料,在柳七的目光与他的正对上时,先是一愕,接着就露出个满是揶揄的笑来了。似曾相识的一笑,顿让狄青悚然而惊。柳七曾为风月场中的常客,眼力一贯过人,之前尚能发现不少蛛丝马迹,更何况是正面对着刚同心上人春风一度、这会儿还心花怒放、浑身都如泡在蜜糖里般,勾得无穷回味的情窦初开少年郎?那简直再明显不过,全然逃不出他的法眼。柳七歪歪扭扭地走近几步,在狄青略显警惕的注视下,先是想把胳膊搭在对方肩头,却后知后觉彼此身高差距有些大,未遂,极自然地改成了拍肩,挤眉弄眼道:“原来青弟将我等岔开,是独自贪欢去了?”“证据确凿,”不等狄青答话,柳七已啧啧道:“可莫似上回那般糊弄愚兄——瞧青弟这春情荡漾的模样,决计是经一宿风流,食髓知味了!“狄青紧抿住唇,也正因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他才意识到,原来方才他唇角一直不自觉地带着笑,脸也匆匆忙忙地绷住了,硬梆梆道:“柳兄误会了,并无此事。”柳七挑了挑眉:“哦?”他微迷了眼,紧紧盯着狄青面上神情,虽未直接表示不信,但言语神情,皆明摆着认定了狄青是在撒谎隐瞒。“青弟素来老实,如何会骗你?”一直一言不发,只闭目养神的陆辞,不知何时停下了摇摇椅的轻微晃动,从上头坐起身来,淡定解围道:“青弟自昨日起,便一直呆在宅邸之中,半步也不曾踏出,哪似柳兄风流快活,就快乐不思蜀了。”陆辞老早就料到,不善骗人的狄青哪怕竭力绷着张棺材脸,也不可能瞒得过这方面嗅觉灵敏的柳七的。在这么一位招蜂惹蝶的老手跟前,刻意叮嘱他去做些遮掩的伎俩,反倒容易暴露出更多破绽。陆辞可就不同了。跟狄青这个老实人相比,他扯谎编话,可比吃饭喝水都要来得轻松。面对柳七不信的眼神,他轻笑一声,一派坦然道:“你若不信,大可自问仆从去——若这回再看走了眼,你日后可莫再自诩花坛常客,当少拿青弟揶揄了。”“你素来宠青弟得很,替他遮掩的话,当然信不得。”柳七着实无法相信,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判断出错:“就他这模样,如何可能无事发生过?”“爱信不信,”陆辞悠然地重新闭上了眼:“君请自便。”“问便问!”酒意壮胆,加上陆辞这气人的态度,柳七二话不说地一拍桌,起身往外问人去了。目送一身汹汹气势的醉鬼出门后,陆辞很快又睁了眼,看向一副局促不安姿态的狄青,笑道:“柳兄都醉成那样了,你竟还能叫他看出破绽来?”狄青虽知柳七从毫不知情的下仆们口中、决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方才一打照面直接就让醉得厉害的柳七窥破实情的经历,还是让他颇为不安,郁闷道:“青……亦不知。”他刚除了唤‘柳兄’一句,压根儿就什么也不曾说,怎么却让柳兄一眼瞧出端倪来了?看他满心忐忑的模样,陆辞先没忍住笑了:“你啊,若能拿出昨夜对我时,那面皮的五成厚度,就能轻松击退他刚刚的探问了。”狄青一怔,陆辞已轻松道:“下回他再问起,你不妨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道确有其事。”“这!”狄青愕然道:“怎好让柳兄知晓!”他自意识到自己倾慕公祖的真实心意以来,就知晓,这情愫绝不可让旁人知晓。在得老天垂怜,得公祖回应,甚至相惜相恋后,更是一面心满意足、一面小心翼翼地对这秘密严防死守。如若走漏,他会因此身败名裂,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定然会让恶人捏作把柄,作攻诘公祖的利器。若因己身私情,就让风光霁月的公祖染上污名的话,那真是纵万死也不能平息心中痛楚了。“这你就不懂了。”陆辞笑道:“你越是遮遮掩掩、脸皮薄,就越勾得柳兄好奇、探究不断;如果你泰然自若,顺他话说,他在满意自己猜中之后,便会开始疑神疑鬼,到最后反而会认定你是烦不胜烦,才有意敷衍他了。”也得益于狄青平日在众友人心里塑造出的、不近风月、不解风情、比范仲淹还厉害的古板正经的形象。除非真让柳七抓个正着,否则任他东猜西猜,也定多是怀疑狄青少年慕艾、有了哪个姑娘相好,而绝不可能猜到真相上去。“原来如此。”狄青恍然大悟。“只可惜需委屈你,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了。”口中说着歉意的话,陆辞面上却是笑吟吟的。在情感方面,他素来不是个高调爱炫耀的性子,在狄青之前,也不曾遇到过想要牵着手、把关系昭告天下的一天。只可惜,当他破天荒遇到愿意公开的人时,却不是他所能掌控些许局势、也要开明得多的现代,而是在这……为两边前程考虑,而不得不隐瞒到底的北宋时期了。他一手托腮,懒散地侧躺在摇椅上,面朝狄青,一双乌眸明华流转,还带着几分勾人的狡黠。陆辞盯着狄青,略压低了嗓音,慢悠悠地继续道:“不过再多的委屈……昨夜之后,也该一笔勾销了吧?”——何止是一笔勾销,瞧狄青这陶陶然得连醉鬼方才都能一眼看穿的状态,就知恐怕还得倒贴几分。狄青哪里还在案前坐得住,耳尖不自知地变得通红,情不自禁地走到陆辞跟前。陆辞歪了歪头看他,忽展颜一笑,从善如流地冲他展开双臂,就搭在了狄青的肩头上,就让受宠若惊的小恋人托住腰身,上身微一发力,就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从摇摇椅到窗边那张小憩用的香榻,其实不过区区十来步路,陆辞虽身上略有不适,但绝不至于连这几步路都能累着。但狄青抱得笑容满面,满心欢喜,他无形中也沾染了几分平时只嫌腻歪的甜蜜,愿意遂对方心意。在干完这项‘体力活’后,不等狄青再磨蹭一阵才撒手,陆辞已慷慨大方地奖励了他一个吻,就将还晕陶陶的对方推开些许,紧挨在他身边坐着了。他偎靠在狄青身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促狭问道:“能让柳兄醉成那样,可见你招待得他满意至极,怕是花费不小吧?怎么,在填补了滕兄那大窟窿后,你原来还存了不少私房?”明明听出陆辞的话纯粹是开玩笑,狄青却被问出了几分‘夫君背着娘子攒了私房’的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拿、拿了好些月的俸钱,并无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