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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谢陵相对而坐。我坐床上,他坐凳子上。他如今是红人了,炙手可热,来南柯院拜访的人能从院门口排到西侧门去。但他坐在了这把光秃秃的藤椅上,等待我的问询。旁的琐事都可以一语带过,单这一件事我不得不问。我清清嗓子:“架在孙掌门脖子上那一剑,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出剑那么快的?”由常小师弟发出这样的疑问,看似可笑,然,我再疏于练剑,也是有着好奇心的。谢陵诚恳答道:“大约是孙掌门反应慢了一步……怎么会是我快呢。”虽然他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我总觉得他说的话并没有那么正经。我不和他计较。火光微晃,谢陵探身拨了拨堆成一滩的烛泪,道:“阿雪,你觉得孙掌门手中那柄赤渊如何?”不说是神兵利器,也是百年难遇的好兵器。我无视他偷摸探过来的手指,正色答复道。谢陵又问:“那雪鸿呢?”我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也挺好,但在赤渊面前确实有些不够看。”一个剑客若是在剑上低人一头,过起招来总会失了些底气。“赤渊陪伴孙掌门多年,始终只是他手中一柄所向披靡的死物,”谢陵抬起头,“以前……有一个人和我说,死物不能与活物相较,修出剑意的是人,剑客倘若拘泥于形式,便彻底失了赢面。”长剑化不成绕指柔,剑客却能修出剑意。剑是钢筋铁骨,人是血rou之躯,如此便是在血rou之躯铸上一层坚不可摧的外壳。我听懂了他的话,恍惚觉得有几分熟悉,拼命在脑中搜寻,双耳嗡嗡作响,震得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往后栽去。“阿雪!”得亏谢陵离我不过方寸距离,一把扶住我的腰,慌乱道:“你怎么了?头晕还是哪里不舒服?”我整个人落进他怀中,晃了晃脑袋,晕眩感勉强散去,“没事,不晓得怎么回事,你说剑意那一番话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甫一细想,脑袋就痛了起来。”谢陵浑身一震,不知所措地探上我的腕子。“……适可而止啊,”我慢慢坐起身,瞪了他一眼,“你何时学会的把脉?”74.我想了想,兴许是在烈日底下呆了大半日,又没怎么用晚饭的缘故。夜里更深露重,谢陵一阵风似的刮出门外,片刻后又端着个瓷白的小碗回了房。一碗糖蒸酥酪摆在了我面前。我尝了一口,不错,也就比我娘的手艺差上一点。谢陵在床边坐下,我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拿着他端来的吃食投桃报李,随口道:“陵哥,我貌似听明白了,可你是得了谁的点拨呀?”谢陵武功突飞猛进,增进的并非内力,而是他对武学的领悟。这人显然不是我爹。我爹教了他许许多多,可悟性这玩意玄极,一时半刻也不是谁就能教得了的。谢陵咬着勺子愣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来。我侧过头看他一眼,自以为体贴道:“好罢,想必是甚么不准许向外透露的高人,那我就不问了。”谢陵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我的说法。我皱起眉头:“哎,你可不能因为受了旁人一丁点儿恩惠就转投师门啊。”其实我说这话心里也挺没底,毕竟他在武学上的增益并非“一丁点儿恩惠”便能囊括的。谢陵摇摇头,把我吃完的瓷碗往桌上一搁,“现在不能说,阿雪,我答应了不再骗你,今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这也不是甚么大事,他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让我面上发红。“唔,知道啦。”75.英雄榜彻底改头换面,谢陵阴差阳错拔得头筹,惊掉了无数只下巴。继而妖魔鬼怪纷纷出动,有人甚至将主意打到了三师兄身上,试图去离间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谢陵素日里虽总爱与三师兄争强好胜,可大家到底是一个师父手底下的弟子,换句话说,他可以嘴硬嘲讽三师兄,但旁人不行。群豪会落幕不过两日,谢陵已经得罪了七八个门派。他依旧无所畏惧,踩着未央宫一个弟子的心口冷冷道:“转告其他人,心怀鬼胎我管不着,谁要是挑拨到无情剑宗中人的头上,来一个我教训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我**嘴角:“……那你的确是好厉害哦。”此事幸亏是发生在我无情剑宗,谢陵有些小气性不假,那点儿小气性却压不过他赤诚的一颗心。三师兄就更无谓了。魁首也好,末位也罢,若非我爹安排他出战,他恐怕还在山上练剑,压根没打算来凌霄山庄。不过他这个冷淡的性子比大打出手的谢陵更要气人。玄苍派弟子取下腰间酒壶,笑着同三师兄套近乎:“李师兄原是我们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惜啊,可惜……”三师兄推开酒盏:“可惜什么?”玄苍派弟子猛地噎住,望着他无波无澜的脸,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竟顺着问了下去。这对话换了我是不大好意思继续下去的。“可惜……可惜让谢师弟占了便宜。”玄苍派弟子一咬牙,将未尽之语直白诉出。三师兄依旧求知好问:“便宜?”玄苍派弟子落荒而逃。往后又来过几拨人——百里庄弟子晓之以情:“李师兄是知道的,常宗主一向最为看重的就是你……”三师兄微皱眉头:“弟子怎可妄自揣测师长用意?”未央宫弟子踏进门来,还没开口就被谢陵按着暴打了一顿,趴在地砖上欲哭无泪,信誓旦旦再也不来打扰两位师兄清修了。76.在凌霄山庄逗留的时日不长,秦庄主与我爹依依惜别,直至艄公催促才登上了小舟。来时带了这么些人,临走还多捎了一个。我左边坐着英雄榜新晋榜首——谢陵谢少侠是也。右边挨着这回出行新认识的朋友——江渊江大哥是也。万没想到,江大哥的出现反而是救三师兄于水火之间。如今谢陵最看不上的人变成了江大哥,我对此不予置评,反正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小打小闹,闹腾不出花来。77.回剑宗第一日,我爹就将我提溜到了祠堂里。我可是祠堂的老朋友,打小在里头度过的日夜不计其数。但这回我一没和师兄打架,二没偷懒耍滑逃了练习,我爹完全没有理由罚我去跪着。这话我也就在心里想想,传信的师兄一走,我还是磨磨蹭蹭往祠堂去了。烟雾袅袅,我爹背对着我,长身直立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