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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圈如仙如幻、婉丽柔和的光晕,她俯视着他,是一个冰冷坚硬的剪影,“你好大的胆子。”不是扬子江的水,也非蒙顶山的茶,你喝得?徐采突然回想起这句话。望着她尖尖的、俏丽的、扬起的下颌,他心里一个咯噔,立即胳膊撑地,俯身,额头叩在冰冷的地上。屏息忍着扑面而来的恶臭,他沉声道:“殿下,臣罪该万死。”吉贞直起腰,睥睨着他,“你罪在哪里?”徐采不假思索地回答:“臣罪在失职。戴使君年轻赤诚,为jian佞所惑,臣身为佐吏,未尽到规劝之责,致使使君背约,为天下人攻讦,痛之晚矣;殿下身陷囹圄,沦为池鱼笼鸟,举目无望!臣万死难辞其咎!”说完,他忐忑地等着。夜色下,他看不清,也猜不透吉贞是什么表情。唯见沉默中,是那道冰冷坚硬的剪影。“巧言令色,无耻狂徒。”吉贞丢下这句评语,裙角在他耳畔一荡,便携风而去了。作者有话要说:内心戏很多的男二。第34章沙雁争飞(十四)徐采自命不凡二十余年,此刻方意识到自己也不过贱命一条。重伤加绝食都没死成,凄风苦雨地在院子里躺了半宿后,竟然觉得腿伤恢复了不少。熹微的晨光中,他脚抵着地,悄悄地酝酿力气,眼睛打量着周遭。兴龙寺的结构他是熟悉的,为了避人耳目,寺外也没有守兵。是个绝佳的逃命时机。力气还没攒足,忽听橐橐的脚步声自寺外而来。徐采心里一紧,倒回去的同时,两人越门而入。一个是韩约,另一个是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的士兵,可他和韩约并肩而行,昂首挺胸的。在徐采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时,对方也走到了徐采面前,他停下脚步,俯下身子,也在审视徐采。是个很英俊的人,不仅英俊,而且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仅靠一张脸,他也不该是个平庸之人,何况英俊的少年郎脸上有种骄人的傲气。徐采立即醒悟了——清原公主就在兴龙寺,她的驸马又怎么会远了?徐采自知他此刻的尊容,落在别人眼里,是狼狈至极的。他倒也没有故作姿态,只是对温泌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卢龙郡公,近来可好?”他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诡异了。温泌直起腰,偏头看了看他的伤,又在他腿上踢了踢,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好像个常年宰猪杀羊的屠夫,要掂量掂量砧板上这块rou是肥还是瘦。被他这幅表情盯着,徐采莫名有些紧张,手心里出了一把汗。韩约在旁边解释着,“可能伤到要紧处了,带来的医官也就能止个血,包扎个伤口,闹不好要落下残疾。短时间内他是动不了的,也没必要再浪费人手特意盯着他了。”趁说话的功夫,徐采把刚才打算趁机逃走的那股力气悄然卸了,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听到“残疾”两个字,他脸色蓦地一灰,更显颓然了。行军打仗的人,别说一点轻微残疾,断胳膊断腿、动辄死人的也司空见惯了,温泌眉头也没动一下,见徐采伤口在大腿上,他顺嘴问了一句,“还能传宗接代吗?”他是无心的一句,倒没有要调侃徐采的意思。徐采却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先是微微涨红了脸,随即漠然闭上了眼睛。韩约哪管徐采是高兴还是愤怒,他吃吃地笑,“倒不至于。那事还是能干的。”温泌点点头。真要是把人弄废了,别说降服,估计徐采生吃了韩约的心都有,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这话他没明说,转眼一看,旁边还丢着徐采用来做拐杖的枯木,他走过去,拎起来掂了掂,睨了韩约一眼。韩约反应过来,“咦”一声,大声嚷道:“来人。”两名杂役小兵闻声奔了出来,韩约骂了他们一通“看管犯人不力”,命以后要严加看守,然后一挥手,“把他抬回去!檄文写好了没有?再不写连你们两个老子一起废了!”两名小兵战战兢兢。这个徐才虽然斯文,却是个高个子,他们两个一人要来抬脚,一人要来抬脑袋,还没蹲下身,徐采冷冷地说:“不必了。”装死是没用的,还不如保留点尊严。他深深吸口气,忍着蚀骨之痛,慢慢起身,倒像个主人似的,领着两个士兵一瘸一拐地回房去了。韩约一边回首看着徐采的背影,跟随温泌进了厢房,说道:“这个人不好弄。听说他这两天不吃不喝的,要寻死的样子。”“别让他死了。”温泌掸了掸靴子上的露水。他和韩约连夜去了一趟坝上,工事已毕,只等汾阳头顶那片浓云被风吹到岚州,再来几场暴雨,就要水淹晋阳了。又一个通宵未眠,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说:“徐度仙虽然被罢了官,在朝中还是颇有势力,留着徐采,以后有用的。”韩约挠了挠额头。这个徐采,斯斯文文的,给他再来一顿鞭子,又怕伤上加伤把他打死了。要来软的吧,徐采一张嘴,能抵得过十个他韩约。真是难办啊。“这徐采还是个孤家寡人吧?”温泌想起来了。以徐采的相貌门第,都这个年纪了,不至于呀。“听说十多年前姓徐的老家伙就给他就定过亲,他守在陇右不肯回京,这会徐家倒台了,估计亲事也拉倒了。”韩约虽然是个男人,人到中年,也很有拉纤保媒的热情,“给他在范阳找一个?要名门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温泌哪管那些?“你物色吧。”“其实……”韩约挠着下巴,忍不住要出坏主意,“公主身边那个婢子也是个美人。叫她晚上去陪徐采睡一觉,兴许明天他就服软了。”温泌笑得拿靴子去砸他,“你去跟她说,我不去。”连温泌都不肯,韩约更不敢了。本来就是说笑,他嘿嘿一乐,将此事按下不提。只搓着手到院子里观察天色,却见姜绍在对面厢房和桃符说了几句话,就推门进去了。韩约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对温泌往对面努了努嘴。温泌装作没看见韩约的挤眉弄眼,把靴子一穿,他在破屏风底下把砚台翻了出来,研墨提笔,待要写信给容秋堂。正斟酌着,眼睛却看到了砚台上磕破的角,盯着那裂缝看了一会,肚子里的无名火下去了,他若有所思地说:“姜绍还不错,能收为己用是最好的。”“嫌我惦记着那个婢子,你还不是在打公主侍卫的主意?”韩约咕哝几句,见温泌在案前凝思,也不好去吵他,便踱到徐采那头来,看他檄文写了几个字。姜绍哪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又碍了温泌的眼。和吉贞回话时必定要关门,是他习惯使然。吉贞正在梳头,对姜绍的动作,早见怪不怪了,姜绍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