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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少年却沉着眉,微微侧身,躲开了,“方才经过杀戮,奴才身上沾了人血,脏得很,怕污了太后的手。”闻言,太后神色滞了滞。可须臾后,她仍是固执地送出了手,拍了少年的肩,语气偏执地同他说:“无碍。”趁收手回眸之时,闻昊终是忍不住,喊住了她。“太后,恕奴才有一事好奇。”“何事?”她口气是疑问的,可此刻她上扬的唇角,分明已猜到闻昊会问出什么。闻昊抱拳问:“谢翊佣兵,今夜正是朝堂更替之时。太后身陷威胁之中,假意投诚,以陛下之手刺杀谢翊,未免太过冒险。若今夜一刻失足,恐怕九死一生。”太后摊摊手,不以为然:“可事实是,本宫成功了,不是吗?”闻昊抿唇不答。太后却勾唇浅笑,笑意诡谲:“此事虽是危险至极,可兵临城下,本宫亦是无奈之举。若非被那谢翊逼入绝境,本宫哪会如此与虎搏命。好在,经本宫数千回训练,皇儿刺杀手段已是万分精准。今夜,只要谢翊一死,群龙无首,我们定还有机会!”回想谢翊重伤而去,胸口血如泉涌的场面,莫名叫太后痛快。她越想,越觉得此计聪慧至极。不由自主地,她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肆意,甚至带着股疯癫的味道。闻昊未应,只是沉默地、无声地,望着眼前这个效忠了多年的女人。他忽然觉着,他是不认识她的。而她先前,对他所谓的肯定、信任,也全是伪装出来的假面而已。若非如此,一个自来被她信任的人,怎会不知她秘密训练小皇帝的计划,怎会不知今夜九死一生的刺杀计划。方才太后身边随侍老太监的一句话,便昭示了那老太监早已参与其中。此刻,闻昊忍不住在心头嘲笑自己。原来辅佐太后多年的自己,竟还不如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老太监。心上被泼了一盆冷水。若说他从江南回来,被太后试探、看察,他还能忍。可后来,他已用行动证明一切,可为什么,太后还是不愿意信他。四肢百骸皆是凉透的。莫名guntang的血液被冲上脑袋,他心中那些躁郁的情绪已有爆发的趋势。他闭上眼,企图让自己安静下来。可闭眼那刻,不知为何,他眼前浮现的,竟全是御书房内,闻月扶着谢翊离开,那双红热的眼以及满目疮痍的绝望。耳边,她的那句“留闻昊的命,其余人,格杀勿论”仿佛还在耳边。实则,罗宏剑术远高于他。他忽然悻悻在想,若非她那句留他生机的话语,兴许此刻他早已成为罗宏剑下亡魂,太后更无法借此逃出生机。是她,是她到绝境之地,却还固执地要保自己的命呐。心中一旦生了关于她的情感,便再也止不住。自打回京后,闻昊再不敢回想江南的那段时光。因为那段日子,太美好,□□逸,也太不该属于他了。只消稍稍想起,那日离去江南之时,她分明不情愿地淌着泪,却还固执地要护着他,替他准备行囊、备好骏马,送他一路北上。那是孤苦了两世的闻昊,从未感受过的亲情温暖。从前,他对她那些所谓关怀嗤之以鼻。可今日,看她绝望离开,受人欺负。他才发觉,姐弟连心,他竟也痛得不行。而让她绝望的,或许不仅是谢翊生命的流逝,更是他那时拼命护主的态度,而偏偏,那个人却是刺杀谢翊之人。明明对闻月心中有愧,可此刻,面对自己曾经的主人,他仍然不愿轻易背弃。闻昊不死心,抬眸向她,问最后一番。“太后,在您眼中,我闻昊,到底是什么?”太后亲昵地拍拍他的肩,“你自然是我最得力的亲信。”他追问:“既是亲信,为何遇事时不叫我知?临危时不告知我?太后可曾想过,若今夜我来迟一步,未能拖延住罗宏等人,那后果怎堪细想?”“这不是……”太后一时哑然。她眯眼朝他笑着,却不说话。谙熟她每一个小动作的闻昊,哪里不懂,这是太后正在思考回应他由头的小动作,想着怎么敷衍他。心中忽然有了笃定的判断,这一瞬间,闻昊突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他粲然一笑,主动靠近太后:“既今夜救驾有功,可否跟太后讨个赏赐。“什么?”“我想回坤宁宫一趟。”太后微眯着眼:“你想做什么?”闻昊没急着回答,反倒慢条斯理得走至太后跟前,在她跟前半弯下腰,压在她的耳边,慢悠悠地吐了三个字。也便是那三个字,叫太后神情骤变。她望着眼前这个向来唯她命是从的少年,眼底险些喷出火来。她暴跳如雷:“你敢!”闻昊听后,微微一笑。不顾太后厉声的那句“给我拦住他”,闻昊已携着长剑飞升而起,彻底消失在夜幕里。*距离宫门不到百米时。纱巾、伤药皆已用尽,但却未在谢翊身上有任何起色。谢翊的血浸润了胸口衣料,也一并染红了闻月的衣袖。伴随血液丧失,他整张脸都变得煞白,手指脸颊都是冰冷的。闻月知晓,这是生命流逝的预兆。此刻,她只能祈求上天,让马车快些出城,兴许遇到那医术高明的军医,还能留住谢翊的这条命。这一刻,若能以命换命,闻月定愿意以自己死换谢翊生。看爱人在面前死去的苦楚,闻月从前是不懂的。直至此刻,闻月方才了解,前世的谢翊该是多难过。这世上被抛下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闻月拉开车帘,遥望不远处的宫门,祈求能快写出宫。可偏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猛地摇晃了一下——似是有人从天而降出现在车上!“你是何人?!”车夫大呼道。可未等他话落,那人已撩开车帘,走进车厢内。闻月听闻动静,立刻满身防备地护在谢翊跟前。彼时,夜幕深沉。那人立在车厢前,一手拉着车帘,宫墙上的灯火描摹着他的轮廓,却也叫闻月看不真切他的面容。直到车夫调转方向,她才借由光线看清那人的模样。竟是闻月意想不到的一个人。闻昊。回想起方才在御书房内,闻昊一心维护太后的举动,已叫闻月心凉了半截。面对这个亲弟弟,她头一回地别开了脸,冷了嗓子,“你来做什么?”闻昊不回答,只是神色悠然地望着她。彼时,谢翊已陷入昏迷,闻月本就忧心忡忡,此刻见他如此神态,心中已是气急,她讽刺道:“你是奉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