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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伯伊夫人问:“阿嫂听闻你在归来途中,于枼城遇刺?当时可有受到惊吓?”庚敖抬头,见伯伊夫人目光投向自己,面带关切之色,便笑道:“刺客当场被杀,我无事,阿嫂放心。”伯伊夫人双眉微蹙:“子游,先君遇刺而去,留我一未亡人苟存于世,身边无可倚之人,阿嫂每每想起,心中便悲恸不已,前些时日,又惊闻子游你竟也遇刺,阿嫂当时彻夜未眠,担心不已,幸而随后得知你化险为夷,阿嫂一颗心才放了下去……”庚敖道:“多谢阿嫂关切,敖无事。”“指使之人可有眉目了?莫非又是楚人所为?”庚敖道:“暂时还未得知,正在追查。”伯伊夫人咬牙道:“若捉到暗地指使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庚敖笑道:“我知阿嫂一向待敖亲厚,敖拜谢。”伯伊夫人点头,叹息一声,眼角便流出了淡淡一缕绵色:“子游你知阿嫂之心便可。”又道:“瞧我,因了关切,只说些败兴之言。”“为先王之祭,宫中禁乐已足一年。阿嫂知你平日辛苦,特意排了一支新曲,以乐侑食,解子游路上风尘。”她轻拍双掌,便有一列彩衣舞女入内,礼毕,一道低垂于地的帐幔之后,传出一缕悠扬箫声。这箫声起先如林中云雾初起,渐渐风过松枝,天女散下缤纷,盘旋登上云霄,最后收曲,风卷荷叶,荡出满湖微波,粼粼波光,渐行渐远。舞女彩袖翻飞,宛若惊蝶,中间又有笙簧伴奏,只是无论这翩翩舞动的舞女还是那笙簧之声,都似在烘托箫乐,它无处不在,幽咽回旋,袅袅婷婷,丝丝入耳,直至最后消声,余音却还犹在耳畔盘旋,久久不散。“子游以为这箫声如何?”一曲终了,伯伊夫人问。庚敖微微一笑:“行云流水,飘飘如绕云宫。”伯伊夫人笑道:“子游果为知音之人,也不枉我阿妹特为子游归都所做的这支云宫曲。”说完看向方才箫声起处。“妱,出来吧,拜见君上。”帘幕微微波动,犹如风吹水面,荡出层层涟漪,涟漪里出来一个手执玉箫的红衣少女,微微低头,朝庚敖行来,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妱拜见君上,愿君上万岁无疆。”她生了一幅可人容貌,身姿袅娜,螓首低垂,玉面泛出一层娇羞红晕,烛火映照,极是动人。庚敖视线在她面上扫了一眼,仿佛略微惊讶,看向伯伊夫人。伯伊夫人笑道:“她便是我的阿妹,名妱,前些时日我染了场风寒,妱入宫来陪我,我病好后,舍不得放她回家,又留她在宫中多住了几日。妱从前在家中,常从父兄口中听到对君上的美辞,知君上你卓伟不凡,气宇盖世,虽未能得见君上之面,却神交已久。我恰又得知子游不日归,便叫妱为子游作了一曲,方才献丑,幸好子游不嫌她方才箫音刺耳,若是败了子游的兴,那便是妱的罪过了。”庚敖仿佛恍然,略抬了抬眉,微笑道:“原来如此。阿嫂用心了。”复看了眼少女。“很是不错。”他颔首道了一句。“君上夸赞你了,”伯伊夫人笑,“还不快上来,为君上敬上一尊?”妱应了声是,将手中玉箫递给近旁一个女御,来到庚敖案前,取了一只彩凤双联杯,满酒后递了上去。庚敖微微一笑,接过饮了。“妱不但通音律,在家中也勤习女事。七月流火,合食牛鹿。这小鹿之rou便是妱亲手所烹,以彘油制,极是鲜嫩……”妱跪坐于庚敖案侧,以挑匕取了一片切割好的鹿rou,呈了上去,含羞道:“君上若不弃,可品尝。”庚敖视线掠过身侧少女那张惹人怜爱的玉面,转而投到她手中挑匕里的那片鹿rou上。鹿rou被切成精致的薄片,泛着油汪汪的绯红色,看起来润泽而可口。少女用含羞带怯的期待目光,望着自己。也不知怎的,便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却忽然浮出了另一双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眼眸,心里忽然感到被什么给顶了一下似的。妱呈上了鹿rou,却等不到来自庚敖的回应。她悄悄地抬起眼睛,望了一眼面前英俊的年轻男子。他的视线正定定地落在自己手中挑匕里的鹿rou上,神色看起来有点怪异。妱吃不准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下,回头看了眼伯伊夫人。伯伊夫人向她投了个眼色。妱咬了咬唇,凝视着庚敖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委屈之色,轻声唤道:“君上……”庚敖回过了神,朝她笑了笑。“孤不食鹿rou。”……庚敖离了后寝,路上,神思慢慢地转到了今日廷臣在他面前的那一番激烈争论上。争论的焦点,就在于他接下来的婚姻之事。一年之前,烈公在世之时,为他这个王弟择了晋侯之女联姻。当时议亲只进行了一半,烈公便不幸身亡,婚事随后耽搁了下去。一年之后的今日此时,晋公子颐正在前来丘阳的路上,之前他曾遣使说,此行是来拜烈公的周年祭。拜周年祭自然是真的,但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显然是重议婚事。他的meimei,便是去年曾议亲的那位晋国君之女,至今还没出嫁,依旧在等着履行两国婚约。当初烈公提出这桩婚事的时候,朝廷里并无人反对。但如今,情况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今日的廷会上,老丞相伊贯始终未置一词,立在那里仿佛打起了瞌睡,但卿大夫们的意见,却分成了两派。司徒周季为首的一派,认为晋侯昏庸,国内局面动荡,随时可能发生重大变化。既然当初国君和晋国的婚约并未事实订立,如今完全不必再履行婚约。而大夫荀轸等人却坚决反对,称穆晋两国向来有互为婚姻交好的传统,如今既与大国楚国交恶,量穆国之力,不可同时再和晋国离心,否则若是晋楚交好,于穆国大不利。何况国君的这桩婚事,当初是烈公所提,烈公虽去,遗愿断不能悖。两方朝臣,当着庚敖的面,争的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就差没有撸袖子打架了。庚敖恼怒,当时拂袖而去。……穆国王宫为庚敖高祖庄公时所修,至今已逾百年,因历代国君一贯倡简,反对奢靡,除做过些局部修缮,从无大兴土木,故不比别国王宫富丽堂皇,带着西北穆人特有的一种沉凝古朴之感。庚敖穿过乌沉沉的应门,入了自己所居的王寝。虽回宫才第一天,但等着他处置的简牍,堆积的已成了数座小山。庚敖坐于日常阅简的案头之后,埋头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