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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允许我崩掉他的脑袋。”他不可置信地直视眼前这双淡色眼睛,想以警探的经验窥破他藏有的玩笑情绪。结果却发现,这个人全然好比一帧空镜头——美轮美奂的风景,讳莫如深的诗性,还有,空无一人的荒芜寂静。褚画有些愣住了,对方似乎是来真的。危险须臾将至,年轻警探决定还是讨饶为妙。他以眉眼勾人的模样笑了笑,说,“我向你道歉,我刚才不该拿枪指着你。”“我接受。”康泊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拄着手杖向前。然而与这位警探先生擦身而过之际,他立刻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何谓自己妻子所说的“不喜欢警察”,他侧过头对艾琳说,“Shoothim.”“不不不!等等!等等!”拉动枪栓的声响贯入耳膜,几乎就要听见扣动扳机的声音了!褚画赶忙大叫着认起错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康泊停下脚步,微微侧过了脸。一连掷出好几个“我错了”之后,这回的口气可比方才有诚意得多,“我是真的真的向你道歉!为我的莽撞,为我拿枪指着你,为我一时失手打碎了你的陶制面具。”“这时候的坦白可不是聪明之举。”片刻后男人轻轻勾了勾嘴角,仍对自己的女佣说,“Shoothim.”“喂喂!不!不——”“等一等。”千钧一发的一个抬手,止住了艾琳扣动扳机的动作。康泊看见了褚画置于后口袋的那束铃兰花。他把花从他口袋中拿出,又走回他的身旁,“这是什么?”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褚画捂着垒着石块儿似的胸口,一下弯下了腰。大口喘了几下,他以眼白狠狠掷了对方一眼,恶声恶气道,“你……你是白痴吗?这当然是铃兰花!”“从花园里摘的?”“不是。”喘过一口活气儿重又站直身子,语气全似一副豁出去了的不爽快,“我自街边买的,只为送给一个差点枪杀了我的混蛋!”“把枪放下,艾琳。”视线离开手中的白色花朵,康泊真的笑了,“这位警探先生是我的朋友。”“谁他妈是你朋——”他一肚子负面的情绪等待发泄,却突然眼眸大睁,止住了话音——这个男人俯身向前,吻在了自己的唇角边。那个一触即离的吻轻柔无比,像鹅羽,像蝶翅,像一声轻鼾滑过甜美的梦境,像舔舐伤口的舌。甚至像根本未曾发生。全无防备下遭到了“偷袭”,年轻警探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恼怒。水淋淋的眼睛茫然大睁,褚画怔怔立了半晌才冒出一个字,“你……”交睫相近的距离,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他的眼睛在笑,表情倒十分认真,“只是表达我的谢意。”“为了……什么?”褚画后来很后悔,他当时不该这么问的,简直像在犯傻。“为把整片春天带给了一只蝴蝶。”15、北回归线以北(4)男主人邀请这位“不速之客”留下共进晚餐,年轻警探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从未坐在这么宽敞奢华的客厅里用过餐,他的衬衣、背心、牛仔裤,全都以个会让他起疹子的方式不对劲了起来。趁康泊上楼换衣服时,褚画走到一株巨大的室内观叶植物面前,拿起了摆置花盆旁的浇水瓶。打开嗅了嗅,确认是水。那个脾气彪悍的黑妞在摆饰桌上的晚餐,碧姬则在她旁边指指点点,没人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于是褚画悄悄用浇花的水,像抹啫喱般把自己那不怎么服帖的碎刘海给打理了下。对着楼梯拐角处的落地镜,一连摆出几个自恋极了的表情:微笑、皱眉、眯眼睛……这种全然暴露出额头的背头造型其实不怎么好驾驭,但男人与生俱来的瘦削脸型与漂亮五官很好地应对了一切,现在的他看上去还挺像个周旋商场的成功人士。“你看上去好极了。”突来的声音让有些做贼心虚的褚画吓了一跳,回头过去,是康泊。或许没人能如这个男人般,如此妥切地诠释“好极了”这三个字。一袭不怎么生活化的宫廷式衬衣,有着高雅反复的褶皱和几层丝稠织就的袖口,与这男人与生俱来的美貌与贵族气质相得益彰。他挺拔又修长,肩宽而胯小,腰身像刻意束着那般纤细,一双漂亮长腿与上身的比例也堪称绝妙。如同一个优雅的舞者。康泊把飘逸的褐色长发束去了脑后,扎了一条长度恰好的马尾。鼻梁、颌骨与下巴,甚至隐隐透出血色的下眼睑都迷人至极,毫无修饰的面部轮廓依然葆有少年时代的中性感——他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男人。褚画有些怔然地立于原地,仰脸望着楼梯最上方的康泊,望着他拄着手杖拾级而下,望着他踩着些微蹒跚的舞步向自己走来——仿佛万籁随之湮灭。那种感觉就像这个男人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他的踽踽而行、他的漂洋过海、他曾经遭遇的苦难与艰辛,都只是为了最终来与自己相遇。走至褚画身前,康泊便支屈一膝地俯下身去。他伸出中指戴有大红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提起他的指尖,低头亲吻他的手背。眼神依旧妖娆而赤裸,起身于两张脸孔几若交睫的距离报以动人微笑,复述着口吻真诚的赞美,“你看上去好极了。”有人进门的声音恰好打断了这个活似亲吻前奏的俩俩相视。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进了门。单凭那过分瘦弱的身形,褚画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那天咬了屠宇鸣一口的脱衣舞女。十四岁的男孩叫康肖奇,十六岁的女孩叫康恩娅。他们原本都不姓康,一个是康泊第三任妻子的女儿,一个则是他第四任妻子的儿子。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同样五官清秀,身体单薄,也同样长有一张酷似白化病儿的面孔。尤其是康肖奇,这个十四岁男孩有着一双全然不符于他年纪的死灰一般的眼睛,他看上去就像已被某种负面的情绪吞噬了一半,只剩下行尸走rou似的另一半苟活人间。这栋几乎从不见光的房子就像一个茧。他们是苦苦挣扎的飞蛾或者蝶,就快要死在里面了。女孩看见年轻警探的时候非常明显地往后缩去一步。她以为他是为了她咬断一个男人yinjing的事儿找上门来了。康泊看出了康恩娅的面色变化,回头问向褚画,“你们认识?”褚画瞥了女孩一眼。女孩不住地摇着头,她向对方投去一个满是哀求的眼神,看上去害怕极了。年轻警探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见过,我曾为一个偷盗的案子询问过目击者,而你女儿恰好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