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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巍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黑沉沉的眼珠抬起,问:“发生何事?”“桃府呪雪成灾,”林苑道,“这下大国师的确不走不行。”“呪雪?”谌巍愣了愣,在他上一世,元惠十八年十月,西北鲁云二府倒是刮了一月有余的呪风,却从未听闻这一年有哪个地方降呪雪。就算谌巍重生以后,事情的发展很多脱离了前世的轨迹,但人祸可避,天灾难道可改?除非那不是天灾。谌巍垂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颤,想拿剑追出去。但他没有起身,再次陷入沉思。他的内息不像此刻的他一样沉静,反而横冲乱撞,如列队的刀片一样刮过他的经脉,造成的大小暗伤不计其数。但谌巍并么有强压下这一次的内息暴动进行调息,反而放任内息,对体内的一切撒手不管。林苑在一边看着着急,恨不得掏出金针扎他一扎,谌巍却泰然自若,目光落在面前的湘夫人上。这是他的剑。是师父打开青城剑门内库,专门替他挑选出来的一块非铁非玉,似金似木的奇石。自他八岁起,就同他尚未锻造成剑的剑同吃同住,十五岁掌炉,协助青城的锻剑长老将其一一锻造出来。他为此剑而生,他为此剑而死。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记挂在心。……他本来是如此想的。但这个想法在昨晚被打破了。谌巍酒量不好,因为他牢记剑客的守则,哪怕内息足以逼出酒毒,也很少饮酒,免得手抖。车山雪则完全和他相反,内功没有小成之前,那混账姑且能忍耐一下酒瘾,内功小成不惧酒毒后,便敞开来喝了。车山雪轻易不会醉,谌巍最多只能喝上五小杯。昨天晚上谌巍喝的杯数绝对超过了五,但中间隔着那一场小打小闹,车山雪带着酒气的吻落在他唇边时,谌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但他依然被蛊惑,做出平日从不会做出的孟浪之举,以致他和车山雪落入了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车山雪不记得昨晚之事了,谌巍心中反而一阵欣喜,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车山雪的心意。他和车山雪仿佛是好友,仿佛是宿敌,却从来不像一对——情人。谌巍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咀嚼,越想越不适应。车山雪是发了哪门子的疯,说出那样的话,又任由他把他给……上了?更要命的是,他自己昨天晚上又发了哪门子的疯,把车山雪给……上了?重要的不是车山雪的行为,是他的行为。一边,林苑看到谌巍面色忽青忽红,心道不行,手中扣好金针,瞄准几个大xue,只等射出。金针上庚金之气锐利无比,仅仅是瞄准,都让谌巍感到自己脑子被刺了一下,倒是让他冷静下来。缭缭白烟里,他朝林苑比了个手势,让人退下。林苑并不想退,但谌巍积威甚重,他不敢不从。只能咬了咬牙,退开几丈远,站在一根柱子后面,之后任凭谌巍做手势,他也不肯退了。谌巍也没有太多余力关注他,内息的暴动渐渐让他的感知陷入混沌中。曾经敏锐的五感尽数离他而去,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觉得黑暗笼罩下来,屏蔽了他的视线。车山雪,什么也看不到的谌巍在心里念到。突然之间,些微的光点在黑暗里闪烁,这些闪烁的冷光同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照亮黑暗轮廓的同时,它们又飞快地向他身后奔驰,在谌巍眼里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细线。这个景致很熟悉,是谌巍走过的那条时光逆转之路。数年后李乐成的话犹在耳边。“只有你能够做到!剑圣,只有你能做到,救下我师父,就是救下世间苍生!”对,如果不是车山雪的生死关乎黎民社稷,谌巍管他去死,本该是如此才对。但是他重生后,所作所为并非如此。除非是他搞错了。除非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救车山雪而来,因为车山雪——八岁。裹得像竹熊的小豆丁口瞪目呆指向他身边,问:“谌巍,为什么你吃饭边上还要放这么大一块破烂石头?”“这是我的剑。”谌巍说。“……”车山雪,“你要抡着这个和我打吗?我输了,我承认你厉害。十岁。夜半三更,小孩带着月色一起翻开谌巍的窗户,怒气冲冲道:“刚才那一局不算!我们再文比一场……他妈的谌巍你睡觉还抱着这块石头的?!”十五岁。如笋子一样拔高的少年跑进谌巍屋中,兴致勃勃展示手里漆黑银刃的新剑。“我爹给我的生辰礼!怎么样?比你那块破石头好多了吧。”说完他绕过长桌,发现谌巍在纸上画着什么,凑上前看。谌巍是给自己的剑画图纸,一笔一划皆认真无比,车山雪在边上看了看,突然手指沾墨在图纸上一抹,抹掉了图纸一角。“多少年前的样式了,谌巍你品味也太落伍,”大衍皇帝最宠爱的幺子颐气指使,“看看我的新剑,再看看你的图,要是你真这么打,将来咱们也别比剑了,因为你的剑会被自己丑断!”从七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八年的岁月。他们的剑锋是在对方的一招一式中磨练出来的,他们熟悉对方的剑,就像对自己的剑一样。若以剑道为镜,他们在镜中看到的不会是自己,而是对方。——车山雪就在他的剑中。哪怕车山雪放下了剑道,依然如此。如果要舍弃车山雪,那就只能像车山雪舍弃他一样,连剑一起舍弃。这种方法……他做不到。谌巍无声地吐出一口血,心中反倒顿悟。随着念头豁然开朗,他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息也渐渐平息,从暴虐转为柔和,温水一般冲刷着他伤痕累累的经脉,几个周天下来,将大小暗伤完美愈合。然后内息向着他的丹田涌去,轻而易举打破了他前世也未曾突破的屏障,一涨再涨。等内息再次扩散向四肢百骸,被解放的五感也将谌巍拉回现实中。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到湘夫人呼应他的内息,在地上嗡嗡作响。已经做好抢救准备的林苑瞠目结舌。他家掌门上一刻还是走火入魔之象,下一刻就猛地突破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难道是双修的效果吗!谌巍不知道这人心里转着什么污秽的念头,擦了擦嘴角血迹后,对林苑吩咐:“我下山后,青城剑门大小事都听你号令。”林苑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您说什么?不不不,等等,您下山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