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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瑞不敢再搭话,营帐里安静了片刻……“京里有消息传回来了吗?咱们送回去的人,府里收到了没有?”“算着时间,应该要到了,”吕瑞想了想答道,“那老汉身体不好,路上许会耽误一些。再说,从京里送消息回来,也需要些时间。”胤禵又皱了皱眉,脚步沉重地走回了书案边,“青海要乱,郃阳的事,怕要有变故啊……”三月二十五,京城怡亲王上奏,因要避忌帝王名讳,请旨改先帝众皇子名中的“胤”字。康熙爷在世时,仿汉制为子孙立下字辈,皇子名中才有一字重复。而以往避讳,多是缺笔或填笔,如今看怡亲王上奏,却是要直接改字了。朝廷对此多有议论,雍正爷一时也没答应,只说“胤”字是先帝所赐,不忍更改。后来,还是太后出面,直言君臣有别,尊卑有序,皇帝不该太过拘泥于孝悌。由此,雍正爷下旨,将先帝一众皇子名中的“胤”字改为“允”字。背地里,怡亲王之所以如此上奏,其实也是一种对京里一些不安分人士的警告。廉亲王府对于改名一事,允禟和允誐都是异常气愤。“皇阿玛为子孙立下字辈,是为了昭显满汉一家!他呢?为了显示自己高贵,皇阿玛的旨意说改就改!”允禟在允禩的书房里团团乱转。“何止如此?”允誐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还特地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拉着太后出来替他圆场子!真当咱们都是傻子呢?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允禩靠在软榻上,神情懒洋洋的,“他无非是借着避讳改名,提高皇权,震慑宗亲罢了。也是你们这一阵,在京里太能折腾了,估计早就传进他耳朵里了。”“传就传,谁怕他?”允誐脖子一梗,“会考府查亏空,先查吏部,后查宗人府,八旗里早有对他不满的了!户部之前的亏空,那几任主管,如今卖田卖地的折腾银子,京里谁不担心啊?”“就别说京里了,地方上更甚,”允禟回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三个月,广东巡抚杨宗仁升为湖广总督,原山东按察使黄炳升为山东巡抚,贵州布政使裴度升任江西巡抚,还有山西布政使纳齐喀,内阁学士魏廷珍,直隶守道李维钧……”“如此频繁的走马换将,一力扶持自己人,让老臣们如何放心?更何况,他扶持上来的这些人,刚一到任就开始清查亏空,弹劾旧任,一个个对他的命令是俯首帖耳。眼下还没落到自己头上的地方官宦,有几个身家清白的?如今岂不都开始脖颈冒风了?”“这也都是他自己找的!”允誐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允禩道,“八哥,如今可是咱们的大好时机。他刚登上皇位就惹得众人抱怨,根基还未稳,人心就已失。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允誐没有把话说完,只伸出一只拳头狠狠一攥。傍晚,皇宫刚刚和张保换了班的张起麟,正打算往膳房去,路上却被一干在宫里都颇有些资历的老太监拦住了。“来来来,张公公,这边请,这边请……”一堆人推推嚷嚷地将张起麟带到了宫墙边的太监房,这一片住的都是在宫里有上差的太监,手下多少都管着几个人。中间的屋子里已经暖烘烘地上了锅子,摆好的席面,说不上多奢侈,但也是颇费了心的。“来,张公公上座。”张起麟都来不及搭话,就被人一把按在了座位上。“张公公,新帝登基,您贵人事忙,咱们今儿总算堵到了您,您可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说话的是古董房首领太监任福来,年纪比张起麟大些,在宫里也是积年的老太监了。张起麟干干地笑了两声,拿起筷子,他也确实有些饿了,那锅子里的羊rou味儿,闻着就纯正。“张公公,您伺候当今圣上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快二十五年了,”张起麟随意地回了句,美美地夹起块儿羊rou。“我就说,圣上是念旧的人,咱们张公公这么多年辛劳,哪儿比那苏培盛差了?”“啪——”还没夹进碗的羊rou,笔直地掉在了桌子上。张起麟盯着那块儿羊rou,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打算起身。“那个,今天就先……”“张公公!”任福来一把抓住了张起麟的手腕,硬是没让他离开椅子,“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张保公公如今是摆明了要接当初顾总管的位置了。那皇上跟前数得着的大太监,可就剩您和苏公公了。”“哦……”张起麟抽了抽手,没抽回来,偏偏身后还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想走,很急切的那种……“张公公,圣上登基这几个月,咱们看得清清的,这论起恩宠来,您不比那苏培盛差。”按着他肩膀的人,声音颇为激昂。张起麟费力地仰起脖子,“这位兄弟,你没事儿还是去找太医看看吧,眼瞎要早点儿治。”“张公公,您何必妄自菲薄?”任福来放开他一只手,又要上来抓他另一只,张起麟连忙把两只手都缩到胸口。“这如今不是在潜邸了,御前太监总管那是什么位置?就是当初梁九功,那也是挤下去多少人才站上去的!”“就是,以张公公的才能,完全不该屈居人下!”另一个太监站了起来,围到了张起麟身边。“张公公合该力争上游,咱们绝对支持您!”这个太监很激动地拍了拍桌子。“那苏培盛独木难支,伺候的年头再久又怎么样……”一桌的人都在附和,任福来一脸的志得意满,“怎么样,张公公?您被苏培盛压了这么多年,也该翻翻身了。”张起麟紧闭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皱了皱鼻子,“那个,先翻翻锅子吧,好像快糊了……”翌日清晨,养心殿张保、张起麟在寝殿外面,等候着雍正爷起床。厚厚的门帘里,现在还没什么声音。在寝殿外值了一晚上夜的张保,大早上见到张起麟,反倒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眼圈怎么这么黑?被人打了?”张起麟的眼神有些呆滞,直直地望着寝殿的门,“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梦到在断头台上,被人切完上面,切下面,切完下面,又切上面。”“你下面不早就被切了么?”很没同情心的张保公公,成功在张起麟备受创伤的身心上又插了一刀。虽然很想把眼前的人推到外面去,切完上面切下面。但鉴于这是在皇宫里,自己又打不过他,张起麟公公只能又一次咬碎牙齿和血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