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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不太认得这双手了,“朕没想到,会被她激怒至此,居然失手杀了她……朕原不想这样的,朕是皇帝,怎么能亲手杀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魂儿好像也不在身上了,朕只想让她闭嘴……”皇帝暂且都是绕开了小四说,梁遇口头应对着,心里到底也不得踏实。“臣料想,贵妃是知道自己不得活了,才有意一心求死。倘或孩子生下来,就是明晃晃的罪证,宇文氏混淆皇家血脉,当诛九族。可若是胎死腹中,谁也拿捏不住这个罪名,妃嫔走影的消息就算传出去,折损的也是皇上的颜面。”所以贵妃也不蠢,临了还设计了皇帝一回。她要救南苑王府,除了一死,没有其他办法。皇帝沉思良久,因中气不足,声音羸弱如蚊呐,“她走影怀上身孕的事儿,压下不必再提了。知会南苑王府,贵妃思念家乡甚甚,有孕之后忧思成疾,沉井自尽了。命史官将朕的话写进圣训,自本朝起,后世子孙谨记,宇文氏女不得入宫,男不得尚主。慕容宇文永世不得通婚,免于内闱失火,狼烟再起。”梁遇道是,起身长长作了一揖。皇帝偏过头,惨然笑了笑,“朕能为这社稷做的,目下只有这么多了,削藩的事儿,恐怕得留待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大伴以前对朕说过的话,朕都记在心上,你是为着江山永固,只是没想到,会牵扯进傅西洲。”终于说到这上头来了,生死一刀,其实要比提心吊胆好。梁遇撩袍跪了下来,“臣擅作主张,罪无可恕,主子要治臣之罪,臣绝无二话。”皇帝目光锐利地望向他,半晌冷笑起来,“果然在大伴心里,朕永远比不上月徊。大伴为月徊,敢拂朕逆鳞,如此大胆,不过仗着朕重情义罢了。可是……”他慢慢红了眼,气哽的声调里满是愤怒和委屈,“可是那个傅西洲,他给朕带来的屈辱,你在乎过么?朕是一朝天子,他和朕的贵妃走影儿,将朕至于何地!朕对贵妃的情,太复杂了,有时候连朕都说不清,究竟是爱她还是恨她。朕想彻底把宇文氏从大邺版图上划去……可为什么他们送来的是珍熹……”梁遇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一个死对头派来的女人,却又美得令人炫目,与你同床共枕几个月,就算你时刻提醒自己她是个细作,偶尔也会心存侥幸,把人和政局分开看待。其实皇帝不是那么狠心肠的人,如果她最后没有说那些伤人心肝的话,他也不会勒死她。如今贵妃已经死了,但最让他刻骨仇恨的是那个和她私通的人。本来今天可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的,结果因梁遇这四两拨千斤的一手,白白放过了那个jian夫。至于梁遇,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月徊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经常心事重重,连夜里也是意兴阑珊,抱着他的胳膊发呆。他知道她忧心小四的生死,对他来说小四不重要,但对月徊来说重要,为此自己救他一回,月徊面前也能交代过去了。“主子且息怒,这件事臣都查明了,傅西洲在迎贵妃入京的途中,确实和贵妃暗生情愫,但贵妃迟迟不肯进宫是他劝诫,其后便和贵妃再没有往来了。至于十五那晚的事,是贵妃使了不堪的手段才促成的,拷问贵妃跟前嬷嬷,一问便知……”他跪地向上揖手,“请主子瞧着月徊的情面吧,放傅西洲一条生路。那小子不过是个四六不懂的混人,狠狠责罚他一回,让他长了记性就成了,何必为贵妃,又伤月徊一重。”梁遇世事洞明,就算是求人,也会深达痛肋,叫你拒绝不得。堆积在皇帝心口的郁气一下子便消散了,他仰在引枕上喃喃:“你说得对,朕已经伤过月徊一遭了,不能再来第二回。可那个傅西洲,就此轻易放过,是绝不能够的。或者让他净身入宫,在北五所当个火者吧。”他转过头来,灼灼望向梁遇,“大伴说,这样安排可妥当么?”☆、第104章妥当么,这话问得有学问,难道还有人敢说不妥?梁遇知道里头厉害,今天的变故早就把皇帝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这时候再去违逆他,不管你是谁,也许再也走不出这乾清宫了。为今之计只有顺着他的话头儿说,也许过了一晚上,明儿他就缓过来了。梁遇道:“主子这么决断也无不可,好歹让他留着脑袋吃饭,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典了。横竖不管怎么定夺,主子的龙体最要紧,今儿经历了那些变故,臣唯恐主子cao劳过甚了。您且歇着吧,今晚让御前的人仔细上夜,旁的事都交由臣来料理就是了。”有梁遇在,一切都能承办得井井有条,这点倒是不必担心的。皇帝乏累道:“宇文氏不入陵寝,随便找个山林埋了吧。”梁遇道是,上前抽了皇帝背后引枕,扶他躺下。皇帝却并不愿意入眠,偎着被褥,明黄色的缎面衬得他面色也憔悴,自言自语着:“朕不敢闭眼,闭上眼就看见宇文氏来找朕索命。她临死之前诅咒朕,说朕也活不长……大伴,朕害怕了,从没有这么怕过……”有时候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先前他晕厥过去,如果梁遇不发话,如果太医没有全力救治,也许他已经随先帝去了。浑浑噩噩浸泡在幻境里的时候,魂魄脱离了躯壳,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惧的。然而清醒过后再去回想,竟是越想越可怖,再也不愿意经历第二回了。梁遇登上脚踏握住他的手,“主子别怕,她激怒您,是为求死。您虽是自小体弱,但这些年无非冬日难熬些,等开了春,病气儿就全散了,哪里就到那样程度!”皇帝的手紧紧y住了他,“可是今年,比起往年来确实差了好些,朕自己知道,你不必安慰朕。朕的天年能到几时,谁也说不准。也许朕福薄,不能在这高位上久居,等福泽消耗完了,就该撒手离开了。”他说着,顿了顿忽然如梦初醒般问,“月徊人呢?怎么不见她?”梁遇道:“臣来得匆忙,还未打发人去知会她。这两日大殿下肠胃不好,夜里时常啼哭,她那头撂不开手,又要牵挂主子这里,只怕□□乏术,反倒当不好差事。”皇帝颔首,在梁遇几乎要放下心来的时候,听见他淡淡说了句:“对傅西洲的处置,还是告知月徊为好,朕怕她怨怪朕。倘或她有什么要说的,朕也不会堵她的嘴,让她到朕跟前畅所欲言吧。”梁遇握住他的手微微一僵,到底不动声色抽了回来,替他掖好了被子道,“是,臣回头往羊房夹道去一趟,把主子的意思转告她,顺便再瞧瞧大殿下。”皇帝这才安心闭上眼,梁遇走出暖阁叮嘱柳顺:“挑两个八字重的,替万岁爷守门站班儿。这两日辛苦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