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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德萨过年。我因为马上就要参加俄文一级考试,没敢回去,也留下了。幸亏邱伟的妻子从国内飞过来看他,四个人凑在一起吃饭打牌,这个春节过的还不算太冷清。除夕夜给父母拜年兼报平安,只说换了个地方住,没敢提孙嘉遇一个字。他俩都是活得特别小心的那种传统知识分子,如果得知自己女儿跟个有走私嫌疑的男人混在一起,准会愁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不过我到底藏不住心事,颇为兴奋地提起妮娜,提到她的身份背景和现在对我的帮助。父母自然很高兴,叮嘱我好好学习,他们砸锅卖铁也会支持我的学业,煽得我两眼泪汪汪的,电话里几乎要哭出来。这些日子都是我一个人每周去妮娜那里消磨两个下午,她对我戒心渐消,便开始陆陆续续透漏一些以前的生活细节。看得出来,她平日一个人是很寂寞的,我和她处久了。不觉也暗生许多亲近之意。孙嘉遇一旦能出门活动,便让司机去黑市上买了很多新鲜蔬菜和水果,和我一起去看望妮娜。妮娜见到孙嘉遇时非常高兴,简直要把家底翻出来招待他,那态度完全象一个宠溺小孩的长辈。我练钢琴,他们两个就坐在壁炉前聊天。在妮娜面前,孙嘉遇完全收起那幅玩世不恭的轻浮样,神情极其专注。我有点走神,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这时候的孙嘉遇极其陌生。仿佛只有在这间房子里,他才能完全放松。以至于我总有一种错觉,这张面孔某天吧嗒一下卷起,后面会即时露出一张陌生人的脸。妮娜很快发觉我的心不在焉,她以为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儿,洗了水果让我们吃。趁着她离开,我走过去蹲在孙嘉遇身边:“孙嘉遇同志,可以问个问题吗?”他看看我:“你又出什么幺蛾子?说!”“为什么你的同胞对你评价不高,妮娜和瓦列里娅却说你是好人?”他点起一支烟,眉宇间似乎有寂寥的神色一闪而过。我在微微惊讶之后,随即嘲笑自己神经过敏,他可知道寂寥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答非所问:“她们没有算计过我。”话很绕,我却听懂了其中的逻辑:因为她们没有算计过他,所以他也善待她们。我低下头,过一会儿问:“那我呢?”“你?”他捏住我脸蛋左右打量一阵,“心眼儿太多,我怕你。”我感觉被得罪,立刻撅起嘴,站起来回到钢琴旁。他一直记恨着那件事,在他受伤的时候,我因为瓦列里娅躲了他半个多月。孙嘉遇追过来按着我的肩膀:“生气了?”我咧咧嘴没说话。“又快考试了对吧?”他扯起不相干的话题。“嗯,还好,专业课五月初开始。”“那你好好用功吧,我明天开始恢复业务。”“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是说,以后我白天不在家,你不用那么辛苦了。”我吃一惊:“这才不到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小心落下后遗症。”“行啦,我知道了。”他做出不耐烦的模样。“你甭大意,我可是认真的。”他在我身边硬挤着坐下,扯扯我的马尾巴,“白饶两个月的享受,已经够本儿了。再赖在家里,你肯定要造反,我心里明白着呢。这年头,无怨无悔的人比大熊猫还稀罕。”。这样坦白,我反而不好意思,嗫嚅着说:“再休息一段日子吧。”他拍我的头顶:“不挣钱怎么养得起你?你们艺术系的学费,他妈的简直是天文数字。等我再做两年,就金盆洗手带你去奥地利。”我心头“扑”地一跳。他说过,这辈子不会结婚,那这算什么?承诺吗?“为什么去奥地利?”“因为我喜欢滑雪。哎,你会滑雪吗?”我摇摇头。“有机会我教你。”他兴奋起来,“你想想,一骑绝尘,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风从你耳边呼呼刮过,那速度,那刺激!”我顺手抹过琴键,发出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原来如此,真没劲!晚饭后和妮娜告别,她拥抱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男人最怕的,是说我爱你三个字,给他时间。”我微笑,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惜她并不了解真正的孙嘉遇。他那样的男人,不会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或许只有那种蜘蛛精似的女人,才能完全降伏他。回城的路上,孙嘉遇接了个电话,他嗯嗯啊啊对付完,收起电话对我说:“妞儿,过来过来,给大爷笑一个。”“神经病。”我扭身躲开他。他笑了两声,一脸神秘:“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回家以后甭后悔。”我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家里客厅的地板上,到处扔着包装纸盒和厚帆布,还没有清理干净。二楼书房的正中,立着一台通体乌亮的钢琴。我把拳头抵在嘴唇上,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我的?”“对,你的,喜欢吧?”我放开他的手,跑过去掀开琴盖,轻轻抚摸着雪白的琴键,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他靠在门上看着我微笑:“你好好用功,就手儿也看看,奥地利有没有合适的学校。我跟妮娜商量过,等你上完预科,钢琴练得有点样儿了,就帮你录盘带子,推荐到学校去。”“真的?”他满脸无奈:“我这人再不好,说话算话总还是个优点吧?”我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吧嗒吧嗒亲了七八下。“别别别,瞧这一脸口水!”他还使劲绷着,装模作样地皱紧眉头:“你先甭乐,我有条件的啊。”我依旧沉浸在兴奋中,随口道:“你说。”“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小警察。”犹如一瓢凉水浇下来,我因为兴奋而发烫的脸颊顷刻冷却:“为什么?管着吗你?”“我管不着你谁能管你?”“谁也管不着!凭什么呀,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不凭什么,我就得管你!”我气得跺脚:“你一男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没理由,就是不许见他。你要是热情无处发泄,你们学校里那些个小男生随你挑随你造,就他不行。”孙嘉遇挺大一人,蛮不讲理的时候,也象小孩儿一样急赤白脸,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我摔上卧室的门,赌气一晚上没跟他说话。但是安德烈打电话来,我犹豫很久,还是跟他说:“安德烈,我不能和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