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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黎依旧一副笑模样,道:“看好戏啊。”话音刚落,那座与周围的土屋砖房极不相衬的彩楼前,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醉汉。他往门前一个老婆子手中扔了一文钱,便一边解腰带一边拉着蹲坐在台阶上的一个女子往里走。女子挣扎了几下,却似乎认命一般,随着他拉了进去。虽说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宋渊立时便认出了这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台阶上的女子正是洛月容,成了这彩楼最低贱的妓子。村里许多人哪有钱去这种地方,可前一阵子忽然送来一位姑娘,每次只用一文钱,这可便宜了村里的老少爷们。洛月容如今完全脱了相,双目空洞,哪里看得出从前是红遍京城的名角儿。而一旁的老婆子正是宋夫人,做的便是迎来送往的活儿,而且被人叮嘱过,只为洛月容拉客。可怜极重家风清白的宋夫人,如今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被人侮辱。宋渊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见卫黎还在笑,不禁要泣出一口血来,哑声道:“卫黎,难道你如今的心性已败坏到以此为乐吗?”第37章从卫黎执意退婚那一刻起,他便无法想象,为何明明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会走到如此境地。他明明,从未负过卫黎啊。卫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登上囚车,蹲下身,最后一次平视着宋渊,淡声道:“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从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乍一听到这个字眼,宋渊没反应过来,呆了半晌,才嗤笑一声:“莫非你写话本子写疯魔了?将书里的故事当成自己的经历了?”“哦?这就不信了?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就更不会相信了。前世,你也是纳了洛月容做妾,我的也是让她来演,可她联合你母亲,夺走了我所有的钱。你也早就厌弃了我,将我赶到废园子里住。”宋渊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他却是一个字都不信,满面狐疑地盯着她。卫黎继续道:“后来我染了风寒,被洛月容换药毒死。呵,你想知道我被葬到哪里了吗?”宋渊双目已睁得极大,下意识顺着问道:“哪里?”卫黎缓缓起身,俯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被你娘,用一床破席子卷巴卷巴,扔到后山去的!”宋渊瞳孔微颤,结巴道:“不……不,你、你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是不是,你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臆想出来的。”他抬头去看卫黎,只见她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密密的阴影,将她眼神衬得更加阴寒。“随便你信不信吧,反正如今,你的事情,也与我毫无相干了。”卫黎指了指那座彩楼,道:“你要是还想看会儿好戏呢,就再看会儿,若不想看了,就走吧。”卫黎跳下囚车,对押解的大哥打了个招呼。彩楼门前,方才进去的那名男子已经边打哈欠边走了出来。洛月容,哦不,如今她又恢复了本名洛翠儿,又被另外两人拉出来坐在台阶上,等着她的下一个客人。卫黎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宋渊,看在我当年落魄时,你也曾去我旧宅子里偷偷送过银两,我还是给你留了份尊严,没像那两个女人似的。你此去边疆,万事小心吧。”宋渊喃喃道:“银两?我没给你送过啊?”卫黎猛地回头,再一次逼近道:“你从前没有偷偷翻过墙,到我旧宅子里送过银钱吗?就放在我屋子门前的台阶上?”宋渊也知,如今想法子讨好她,也不会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便实话实说:“从来没有。我娘她,不让我给你钱。”卫黎轻轻摇了摇头,又恍然明白了什么,终是苦笑一声,道:“那你赶紧上路吧,听娘亲话的好孩子!”说罢,卫黎不再犹疑,小跑着去寻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的人。卫黎方才忆起,上次她被沈奶奶赶回老宅住的那一晚,沈益轻车熟路地就进了宅子,而且一下就找到了她住的那一间。她当时就纳闷,然而情况危急容不得她仔细琢磨,此时倒是反应过来,原来前世多次给她送钱的便是沈益?卫黎坐在马车上,前世沈益来提亲时,她讥讽他是个断袖的情景历历在目,此刻,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心中正升腾起簇簇火苗,然而,腿上被人轻轻放了一张纸。卫黎看向沈益,见他有些期许地也望着她,便伸手展开那张纸,上面誊有三联诗。每联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正是——“樨、浣、旎!”双手不禁猛地一颤,卫黎玩味地看向沈益,问道:“寄平哥哥,你何时多了这些小心思,我都不知道呢。”沈益瞥了她一眼,“看懂了?”卫黎很认真地点点头,“看懂了。”沈益目视前方道:“跟你话本子里的公子们学的。”卫黎一噎,转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飘出窗外,简直快飘到天上。合着沈益这位威武神勇的大将军,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偷偷看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本子?一想到他书房里那些兵书古籍之间,竟然还有她写的书,卫黎脸上便臊得慌。不过,沈益学是学了,用力太猛了些。卫黎心道,送诗这情节正是中的,然而书中的蒋公子可是托了小姐的丫鬟,极婉转才送出的。沈益可倒好,直愣愣地将诗扣在她腿上,一揭开,还就是这样赤|裸|裸的三个字。这样的直接热烈,她那如含羞带怯、半开未开的小花苞般的春心可怎么受得了哟。卫黎笑得歇了歇,又问:“这诗,是你自己写的?沈益惭愧地摇摇头,实诚回答道:“不是,是找了一位会写藏头诗的先生写的,花了十两银子。”旋即,他又转身认真看着卫黎:“我不是心疼钱,我、我没那个意思。”卫黎刚刚收住笑,闻言,又开始了一阵瓷杯碰冰般的娇笑。她略觉不雅,用诗稿半遮了花容,眨了眨眼,抬眸看他,轻声解释道:“我没多想。”沈益点点头,又道:“不过,字是我写的,你看,有没有进步?”音容神情,与他十二岁那年,虚心跟着卫黎在地上写字时,一模一样,依稀还是少年光景。卫黎却不答,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男人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若是……卫黎想起自己之前误会他和尹飞卿,一边自嘲,一边却又臆想起来。她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抬头望着车顶。沈益一见她这神情,便知她定又是在想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在他书房写作时,每每下笔到公子小姐共赴巫山云雨时,也是这副神情。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