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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太害怕那些鸡了,他实在不想再被关在鸡笼里。周舒然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减少一样让他恐惧的。或者换掉也行。老头亲眼看到了,至少就不会再养鸡了吧?哪怕换成被关到牛棚里,也比面对那些鸡要好。周舒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这个结果而已。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听到有人掉塘里,他是打心眼里希望是那个男人。可能是希望太强烈了,才应验了。开心是真的,无辜也是真的。“他死不足惜,我甚至觉得他死了都是便宜了,”顾江河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个树枝在那画圈,表情十分沉重,说着看向周舒然,“可是你不能被他影响,你还小,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该被这么个畜生弄脏你的手。”周舒然闻言,沉默了很久。他不介意顾江河误解,其实他自己私心里也希望是自己干的。那样他还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所以他也没多做解释,沉吟了片刻后,周舒然站起身。他将手里的木棍子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之后垂下眼,看着顾江河:“我不会被他影响,他不配。你看着,我会走得很好,走得很远。”说这话的周舒然,还只有七岁多,瘦瘦弱弱的,像个小萝卜头,风一吹就会折断一般。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小萝卜头长成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了。他笑着跟人打招呼的时候,自信得谁也没办法把他和那个蹲在鸡笼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的小孩联系起来。得知自己竟然是被抱错的时候,周舒然有一种错乱感。他瞬间开始怀疑人生。开始忍不住尖锐。我前面那些年,受的苦,算什么呢?他随着所谓的亲生父母,上了车。就要离开的时候,周雅拦住车门,喊了他一下,朝他看过来。这个跟他互换了人生的少年,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清泉。拦着车门,问他:“这里的快递地址填什么啊?”周舒然看着他的眼睛,一晃神,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干净的,无忧无虑的自己。拦住车门的那只手,上面戴着一个镯子,眼熟得让周舒然恍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是他给小顾哥那本书设计的周边,顺手画了一个,小顾哥就顺手给递交了过去。第一次看到成品,竟然是在这个和他有莫名缘分的少年手上。他突然就有些想笑。命运真神奇。可能是被顾江河这个圣母传染到了吧?看到这孩子干干净净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我拯救了他”的错觉。他画那个手镯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了。这时候看见了,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看着那个手镯,许久才把眼神转回到周雅脸上,突然就笑了。……时间似乎能带走一切。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什么都能改变一般。于是众人嘴里那个赌博成性,把怀孕的妻子打进医院,把自己儿子打得哀嚎求救,叫到隔壁邻居都能被惊醒的畜生,也随着他的死亡,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所谓的“老实人”。他那个当时身上总是带满了伤痕的儿子,也成了“小时候不爱说话,胆儿小”。许多人忘记,但总有人还记着。有人记着,然后卯足劲要走出这个地方。也有人记着,然后努力的去对身边的人好,仔细去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生怕他们也重蹈覆辙,受尽苦难。还有人,记了一辈子,到死都无法求个解脱。他埋进土里的那一刻,那个受了他无数句对不起的孩子,朝他鞠了一躬,笑着轻声跟他说:“我不原谅。”我知道你等了一辈子,想等一句没关系。但是有关系。你带着愧疚死,死了也得继续带着。第69章第69章外婆是喜丧。她离世之前就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那天她坐在躺椅上,跟顾江河说着话,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说我好像看到你外公了。顾江河愣了一下,直起身,看向她。她看着前方,像是真的看到了谁,笑得开心得很。顾江河有些心慌,喊她:“阿婆……”她转过脸,朝着顾江河安抚的笑了笑:“阿婆累了,睡一觉,别怕。”然后这一觉就没再睡醒。想必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到了故人吧。外婆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丧礼结束,人都散了,顾江河坐在空旷的房子里,坐了很久。天终于亮起来的时候,他扶着墙,缓缓的站起身,出门去了。顾远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那是他和罗女士的爱巢,也是顾江河童年生活的地方。后来出了事,顾江河便跟着外婆搬到了乡下,房子空在那里,许久没人去过了。顾江河循着记忆,四处打听着,才找回家。他推开尘封多年的门,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被惊动了,在阳光下舞动着。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定格在五年前,他们举家出游时的模样。就好像时间从未造访过一般,他只是出了门,又回来了。只有上面厚厚的一层灰,提醒着顾江河,这五年是真实存在的。他反手关上门,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地垫上,望着面对着自己的沙发,脑内空白。恍惚间又听到罗女士在那喊他,说江河别坐在地上,不干净,来洗洗手吃饭了。顾远则笑着,问罗女士为什么今天又更漂亮一些了,是不是想要偷心。他惶惶然转过头,看向餐厅,只能看到阳光穿过灰尘,洒在空无一物的餐桌上。都走了。爸爸,mama,外婆。一个个的,都离开了。他们有彼此陪伴,没关系的,他们在下面会过得很好的。顾江河拼命地跟自己说。却无法压制住心里的难过。可是怎么把我丢下了呢?温热的一滴,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流泪。然后后知后觉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我原来是会哭的啊。有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眼泪。莫名的,还有一种新奇感。他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盯着它,目不转睛的。直到这滴泪在他手背上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