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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马闯入瑶池,又闯入蟠桃园,将满园桃树撞了个七零八落,粉身碎骨,更有一头膘肥体壮的成年雄马,一头砥在我身上,生生撞断了我的老腰。“啊呀!”我一声痛呼,趴在地上不能动弹。那疯马瞪圆了铜铃大小的眼睛,扬起前蹄,正要一脚踩下。正是这时,猴子足踏祥云,身披金甲,在万众瞩目之时,挥起金箍棒,一棒子扫走了那头疯马。随之,他捋了一把毫毛,轻轻一吹,化出数以万计的分|身。虽然每一只猴子都手拿棒槌,都身披金甲,都能一下驯服一头疯马,但我却能一眼就从千万只猴子中认出他来。猴子曾留给我诸多印象,或冷傲或不羁,或洒脱或惬意,或温柔或脆弱,但唯有这次,我知道,自己穷极一生,也再难忘却了。自那时起,我便有了一个理想,我的理想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猴子这般,在万众瞩目时,成为一个身披金甲足踏祥云的盖世英雄!这也是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修炼成人的念头,想与他并肩,或站在最高的云端,或者策马扬鞭。那一次的蟠桃盛会,因为火麒麟惊了天马,天马又撒疯,终于成了一场闹剧。闹剧之后,蟠桃园一片凋零,大多数的树木皆枯死,我的伤情算是轻的,只是断了腰,命还在,但依然昏了数月。数月之后,我再醒来,天界已是另一番模样。房倒墙塌,到处是大火之后的灰烬,众天神来去匆匆,身上脸上或多或少也都带着伤。我拉住一只过路的鸟儿,问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猴子大闹天宫,被投入老君的丹炉中煅烧七七四十九日,最后却捣了丹炉,又放火烧了天宫,一路打杀到玉清宫凌霄殿,无人能敌。无奈之下,玉帝请了西天如来。如今,曾威风赫赫战无不敌的齐天大圣,已经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被封印法力,受冰火之刑,昼夜交替无停歇。“什么?”我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未能回神。第32章三二我突然记起猴子说过,“俺老孙也就是不跟玉帝老儿一般见识,不想计较,否则…”否则怎样他那时没说,但我想这次,他或许是真的不想再忍了罢。也对,我认识的猴子,本就不像是能忍气吞声的人。我如是想着。恍惚又过了百年,我腰伤好了些,那些死树也被刨去种上新的,蟠桃园里的桃树不多不少还是九千零一棵。这百年中,我依旧拼命汲取养分,吸收日月精华,但却不再是为了开花结果,而是为了修得人身。但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不大记得猴子的事,只记得那日天马闯入蟠桃园,他身披金甲足踏祥云,一棒挥下时深深望过来的那一眼。我以为我已经释然了,即便他在五行山下受冰火之刑,也都再与我无关。直到那日,玉帝与东华、北太、文昌几位帝君突然跑来游园,同来的还有西天的金蝉与弥勒,几人在我身下说话,提起当年猴子大闹天宫的事,我才意识道,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再见他一眼。金蝉子问,他们这样做会不会过分了些,把猴子压在山下,他于心不忍。玉帝摸摸胡子,看我一眼,为难地摇摇头。弥勒佛祖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又说了六个字——时也,运也,命也。这六字是我此生听过的最玄妙的六个字,然而究竟“妙”在何处又“玄”在何处,等本仙君悟明白时,已经是隔世的事了。接下来,文昌帝君摇着他的卦筒卜了一卦,玉帝与弥勒在他分析卦象时又说了几句晦涩难懂的禅语,提到“苍生”提到“劫数”,听得我云里雾里。金蝉子则在一旁静默伫立,双手合十,虔心诵经。猴子曾对我说过,金蝉子的理想是普渡众生。我瞅着金蝉瘦削的肩背,苍寂的神情,心想,这么一个看起来孱弱清瘦的人儿,又如何能担得起“三界众生”的重量呢?单是想想,都让人心疼罢。可他的眼神充满着慈悲与坚韧,让人相信,在他看似脆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盛了大爱的心。我敬佩金蝉,却开始想念起猴子来。他与金蝉相反,世人只见过威风凛凛骄傲又不羁的大圣爷,唯有我,见过猴子在醉酒后,流露出的一点点脆弱。“他腰上的伤,恢复如何了?”我正望着金蝉出神的时候,弥勒伸手覆在我枝干的断口处,汇了一些灵力进去。玉帝道:“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只怕再犯。而且断口处留下的疤,一时也祛不掉了。”“疤…”弥勒的拇指肚在我腰上按了按,略一沉思,笑道:“这个好说,本座这里有道箍儿,可以拿来一用。”话毕,他取出一个带着五枚小铃铛的金箍,卡在了我腰间的断口处。我低头瞧了一眼,见那环儿呈赤金色,可大可小,能随着心意变化。如今套在我腰上,约莫碗口粗细,宽逾两指,一方面可以遮挡伤疤,另一方面也可以帮我固定刚恢复不久的骨头,是个好东西!“谢谢,谢谢佛祖啦!”我感激地连连作揖。“善哉善哉。”弥勒慈爱地摸摸我的枝干,笑眯眯道:“记住,此物名为‘般若’,它的铃声可以消退百兽的兽性与戾气,于你…或许有用。”“?!”我一愣,这老和尚是在跟我说话?他能看得到我?而且…这金铃铛…是件法器?可我一棵树,要件能驯服百兽的铃铛干什么?“哎!”我正想问个清楚,抬头却见弥勒与玉帝一行已经走了。金蝉子目送他们远去,将袈|裟下摆往上提了提,席地坐在我脚边。他目光放空,不知落在何处,我也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倚在我身上的姿势,与那天猴子耍金箍棒给他看时,一般模样。素闻“打坐”“入定”“修禅”三门是西天佛家的必修之课,但我没想到金蝉子已经将这三门功课修行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他竟然能坐在我身下以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维持了整整三日。若非三日后,有个小沙弥前来将其唤走,也许他能一直坐着,直到天荒地老去。“真不愧是如来座下第二大弟子,境界就是不一般。”我由衷赞道,坐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一手托腮,将双腿荡秋千一般悠来悠去,晃了几下腿,却觉得哪里不对。我乃一截朽木,哪里来的腿脚,又何处来的手去托什么腮帮子?!登时,我被自己骇出了一身白毛汗,低头一瞧,发现不知何时,我的灵识已经修得人身,正以一名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坐在枝头。我心一喜,正想跳下树来,去五行山找猴子,却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