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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往前走,直至此刻,还不能完全接受某个事实。他们进了一间屋子,正中间躺着林沛然。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慢慢地、慢慢地绕着他的身体走过一圈,房间里是压抑的哭声,不知道都是谁在哭。他实在没忍住,即便平白被咬了一口,也还是憋着闷笑,笑得停不下来,甚至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就连使脾气也可爱得要命了。他脑子一热爬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对林沛然说:“林沛然,我喜欢你,我想追你!”“…………”林沛然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红着眼睛指着他,憋了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大尾巴狼!!”……玻璃上的景色忽而消失,他木然的脸孔又出现在漆黑的车窗上,郑文轩有一瞬间,仿佛在那深黑的影子里,重看到那双让他夜不能寐的眼睛。林沛然没打算轻易放她走:你文案是什么个情况?前段时间让你去检查,查了吗?啥结果?“额……”姚乐阳那边沉默了好久,半天才回复:……可以不说吗?林沛然心里一咯噔。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变得有点凝重,你断网闭关干嘛去了?姚乐阳不理他。会的,我可能高中就迫于压力辍学,或者考上一个普通的本科,反正肯定考不进B大……我会害怕与人交往,可能一辈子就缠着阳阳了,也不会和白玉成为至交……我不会出国,我在国内尚且不敢和人交流,何况去语言更加陌生的地方。我可能会当着父母的累赘、包袱,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混日子,然后悄悄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里腐烂……写着写着,心便开始抽痛,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无论如何按不下去了。哪怕只是一种假设,他在想到如果生命里没有出现过郑文轩的时候,也会难受得宛若被活生生剖心出来。这世上没有如果,林沛然也不想要那样的如果。他虽然觉得现在很苦,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和人生。“………”“……别烧……”“……别烧……别烧啊……他会疼的……求你们别烧啊……”……从完整的一个人,到一捧灰烬,也就是几十分钟罢了。等好不容易在嘈杂的环境里入睡,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又被阵阵春雷炸醒,然后迷迷糊糊梦到,林沛然给他发了消息……于是他猛地惊醒,仓促而慌张地翻出手机,只为亲眼第一时间确认消息的内容。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消息列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泄气般陷入长久的安静。心中无法言说的难过,空落落的难过,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呼吸揪得越来越紧,让人喘不过气。第三十二章一起回宾馆的时候,林沛然的手心全都是汗,他担心自己太过大声的心跳会被郑文轩发现,所以小心翼翼跟他保持着距离,免得被他瞧出耍了心机的紧张。夜宵自然是要趁热吃,但林沛然其实已经一点儿也吃不下了,他为转移郑文轩的注意力,就抱着电脑搁床上,拉着郑文轩围坐在屏幕前,边吃边看最近热度很高的沙雕新番。大概是注意到林沛然光顾着“哈哈哈”,却基本没怎么下口,再看他手边惨不忍睹的虾壳碎片,郑文轩忍着笑,自发给他剥起龙虾来。林沛然对付这种东西的确是不太擅长,倒也不算刻意剥得慢。郑文轩以为他是少爷性子,又懒又呆,对付虾壳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有些可爱。一只只红润白胖的虾rou悄悄在林沛然跟前摞起小山,林沛然察觉之后,就不好再装吃得慢了,于是转头笑他:“贤妻良母啊?”正因为被人以温柔相待,他才那么那么的,想成为对世界温柔的人。他又哭,又笑,跟白玉一起笑,两个人没有谁比谁更丑,只有埋藏在对往后余生再难找一个不问因果就能陪你一起痛快酗酒的人的遗憾和惋惜之下,两颗满溢着悲伤的心。“我会很麻烦,真的很麻烦……”林沛然说。白玉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有什么麻烦,吃饱了再说。”林沛然端着碗,却怎么也想不通。他闷了好久,才慌慌张张地问:“你……确定是……不、不喜欢我的吧?”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林沛然玩儿的很开心。病痛的折磨让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自由呼吸了,他拉着郑文轩到处乱跑,足迹遍布山间美景、清幽古迹。微雨后的青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泥土的香气,山路上往来匆匆的游人,谁也不多看谁一眼。道路两旁的山花开得有如云霞般,团团簇簇,娇嫩可爱。林沛然和郑文轩两个沿着迂回的山路拾阶而上,走在前面的林沛然有时会不经意蹭到路旁的花枝,掉落的花瓣软趴趴飘上他的肩头。郑文轩下意识伸手去接,暗中将那闹人的落花轻轻拣去,只在林沛然肩上染一缕微弱的残香。然后林沛然就会回过头对他笑,晕在枝缝间漏下的细碎阳光里,好看得令人窒息。郑文轩有种恍惚的满足感。林沛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包成笨拙厚重的球,尽管如此,也难以完全防御这样的阴冷,只觉得骨头都变得麻木,每动一下都如老旧的机器那样咯咯作响。他长长呵出一口热气在掌心,慢慢将自己的脸颊捂住,以图这排队等待的时间里,他的脸不会因为静止活动而冷僵。科室外的公共座椅是银色的金属椅,大约是不锈钢那一类的材料,林沛然光是贴着它,就能感觉到寒气透过层层衣服渗过来。他为了不让注意力都被寒冷勾走,所以强迫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2048合到一万分的时候,企鹅里姚乐阳的消息居然闪动起来,林沛然感到意外——姚大姑娘失踪了大半个月,居然在这时候“活”了过来。“别走”。林沛然挤出一个笑容,哄他回去:“写你的作业去,以后我……”他改了改口,“……就不看你了,你别跟我学……爸妈、也挺不容易的,你替……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他没敢再犹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这声回荡在楼栋里的巨响,把他的心也一起震碎。林沛然全身颤抖着扶着楼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下去,每一步都在那颗碎成玻璃渣的心上踩,把它碾成粉尘。“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