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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就看自己日常看书的大案上并排放着两个大藤箧。打开来一看,整整齐齐的文书册子,心道果然这董家底下人做事比董九哥自己可有章法多了。想想头一回送来的米契的那些东西,真是没得比。她也不要人帮手,自己一本本拿出来略翻过,按着她自己的习惯分堆又分出先后来。才叫人来把这大案上现在堆着的旁的文书册子都挪到别的地方,只留下纸笔。又把这回得的书按堆叠着放好,叫人把空箱子拿了下去。都收拾好了,夏嬷嬷过来一看,大案子上左手边连品排开六七堆高低不同的文书,叹道:“这姑娘又要看到什么时候去!”傅清溪笑道:“嬷嬷不用担心,这些并不都需要细看的,只翻翻知道个大概就行。”夏嬷嬷道:“姑娘话是这么说,哪日不是写写画画的纸张堆起来都得有一两尺厚?唉……真是,可得当心身子。”桃儿上来笑道:“从前陶嬷嬷只担心姑娘不用功,也是天天说;如今夏嬷嬷也是天天说,却是担心姑娘用功太过了!这事儿可真稀奇。”傅清溪听了也笑起来。夏嬷嬷问道:“姑娘今天就要开始看这些?”傅清溪想了会儿摇摇头道:“不了,明日再开始吧。”夏嬷嬷答应一声下去了。傅清溪这里又把昆仑女学长送她的那本书拿出来看。这书上都是那学长自己向学之后的一些感悟,零零碎碎的并不成篇,傅清溪看了却颇有共鸣。这回看到“知转”一段。那学长道,随着自己所学日深,连自己的言行也一起转变,又因这转变在世事选择时选了从前的自己绝对不会选的路,这时候才惊觉,这个“我”已然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颇为感慨唏嘘。回望从前,恨不得那时候的自己能早些明白道理,速速行将起来,才不致蹉跎了那许多年月。可反过来想想,正是那时候那个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自己,摸到了通往如今的自己的路,又油然而生怜惜感激之心……傅清溪看了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就想起方才董九枢说自己“好似聪明”了些。想想,这也不过一年多近两年的时光,好似真的有些“不是从前”了。她又忍不住细想,如今的这个自己同从前的自己又有何不同了?忽然问一旁的桃儿道:“我是不是同从前不太一样了?”桃儿笑道:“姑娘自然还是姑娘,可是从前姑娘可没这么爱看书,更别说在那里对着书一坐坐一日了。这两年姑娘出去玩的也少了。记得从前陶嬷嬷还满府里找姑娘去呢,一会儿说是在看荷,一会儿又说去紫藤院跟姑娘们晒干花去了,去了又没找着,却是跟柳姑娘往香雪院看三太太调香露呢……如今是,凡什么时候,要找时,大概就在屋子里,要不然就是在青桑院了。”傅清溪听了直笑,又问:“还有呢,还有呢?”杏儿见她有兴头,也凑趣道:“从前姑娘总喜欢跟柳姑娘在一处,凡有什么事,只要柳姑娘怎么说的,姑娘保管也这么想的。如今嘛,柳姑娘倒是总被姑娘气得跳脚,又拿姑娘没个奈何。”说着大家都想起柳彦姝那个样子,忍不住都笑起来。主仆几个罗里吧嗦说了许多细碎的小事,又有事来,那两个才住了口。这里傅清溪一个人坐着静静想来,实在这些言行都是外显出来的细枝末节。自己真正的改变,是内力的“知转”。从前活着,总像是浮着的,飘着的。不止是没有定心定力的缘故,连对世事的看法亦是如此。多半是人云亦云的,自己没那脑子去想,亦没有那个习惯。听越苭她们说起什么来,自己总是那么一知半解的感觉,不敢开口,生怕开口就说错了。府里的人事,柳彦姝能看出个三五六来,自己就毫无所觉,看到的能想起来的,都是乱糟糟散散碎碎的一堆。自从开始潜心向学,渐渐养成了琢磨事情的习惯。一件事情出来,正着想,反着想。再不是从前那样轻易说一句“好”“不好”或者“对”“不对”就扔到一旁了。这世上的事,原没有那么容易分类的。想起前辈书上的话,果然是经了“学”,修了“念”,转变了“言行”,然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这丝丝线线连在一处,就是一副“人生图”了。从前总是羡慕越苭越芝那样,大家嫡出,有父母教养,不像自己……这样的心思是自然而然的,小姑娘家家的,这么想太正常了。可是,这实在是条没有用的路。同人比,然后流于自怜或者妒忌,都是没有把这个比用对地方。比原是为了知道得更清楚,无长不见短,不高不见低。这才是比的意义所在。细想来,大家出身父母教养,给人最终的落力点在何处?知啊!教你认知世事,教你知道如何行事。自己或者命数不济,但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多想何益?!要紧的是,如今的自己知道,这个“知”原是自己可以努力的,可以通过自己的学习去掌握的。没有大家嫡出那样的天然环境养出一个知来,自己看书找榜样比对所缺,照样能给自己养出想要的“知”来,形成自己想要的“言行”。父母出身是天定的,可自己能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是自己一直可以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的。若说前者可称为“宿命”,那么通过不断地学习,不断修正自己对世事人情的认知,从而影响言行,转变命运,大约可称之为“塑命”。自己的命自己能做主,真是再好没有的事儿了。第98章新制傅清溪埋头开始整理米粮产区的文书资料之时,府里就传出女学今冬还要参加联考的消息来。开始众人只当是讹传,可没过几日去颐庆堂请安时候,老太太亲口说了此事,越苓同越蕊俩立时垮了脸,倒是越苭精神一振,还特地看了柳彦姝一眼。越苓也顾不得了,忙开口道:“祖母,那地方可冷得不得了,我可先直说了啊,便是去了也写不了字的。”四太太今日没过来,就没了呵斥她的人,老太太笑道:“你们往后春考难道是在暖和的时候?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叫人把你娘请来了啊。”越苓撅噘嘴不做声了,反正她也不怕,——就是考不好能把自己怎样?又不能杀了吃rou,她越六姑娘怕过谁来?!哼!这一散了,众人又各自故技重施,看书的看书,写信的写信,都为了这几个月后的联考忙活起来。只傅清溪基本没什么影响,还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该看象数看象数,该看账本看账本。柳彦姝过来几回,看她的样子,便叹道:“哎,说实话,你现在还真有点高手那种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范儿了……啧,给说说呗,怎么能有这样心态?我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