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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寒入骨的剑,前者能令天地冰雪消融,后者摧枯拉朽只余荒芜,沈知秋站在他筑起的世界里,喜悲都只随他,生死再不由己。沈知秋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朦朦的亮光。那股亮光渐渐散去,鼻间还萦绕着一股子药味,是游茗的房间。游茗在他床边,神色疲惫,见他醒了,也没能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容。沈知秋不知自己为何没死,但见游茗还活着,他也不由得喜悦起来,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唇间挤出:“你……没事?还有宁……”“我和你一样,睡了一天一夜。”游茗苦笑道:“阙儿他走了。”沈知秋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游茗不愿多提,他自然也不再多问。沈知秋又问:“宓临呢?”自桃花林后,他就没见过他。游茗紧锁着眉头,凝重地答着:“你受伤了,宓临便暂时替你管着燕城,昨日燕城出了些事,宓临他实在忙不过来……”沈知秋抿着唇:“燕城出了何事?”游茗不语。沈知秋:“……你带我去见宓临。”沈知秋是习武之人,又有内功护体,有游茗搀扶着他,竟也能下床缓慢地走动了。他一出游家,已是夜幕低垂,却能见远方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焦朽的味道。那是一场大火,照得燕城的夜空亮得见不到星辰。大火最盛处,是他的家。游茗:“昨日有几个穿着红衣的怪人四处纵火,沈家先烧了起来,后来火势越发大了,蔓延成了一片,宓临带着人扑了一天的火……”沈知秋知道,那是方鹤姿的人。他们找到宓临的时候,宓临正在指挥着人去打水,他脸上一片污黑,身上衣衫破败,露出的手臂上有一点烧伤的痕迹,脸上尽是焦急。宓临见到他们俩,惊道:“你怎么来了?!”沈知秋面色苍白,却咬得下唇出血,轻声道:“是十五做的……”宓临:“你别再提他。”沈知秋:“是我不对……”宓临多日劳碌,心情极差,一时勃然大怒:“是!你当然不对!若不是你这样信他,纵容他,燕城何至于此?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你们欺辱过的门派来讨个说法?你知不知道大火烧掉了多少间屋子?你知不知道纪昭走的时候……”沈知秋:“纪昭?!她怎么了?”宓临冷笑道:“你只知道跟你的十五做朋友,你知不知道纪昭走的时候,她在城外等了你整整一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你到哪里去了?!”沈知秋深觉自己错的离谱。宓临想揍他一拳,但见他神色恍惚,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最后只能一脚踹烂了身边摆着的木桶:“沈知秋,你脑子真的有问题,你叫他十五,笑死人了,一个骗子,你也要放在心里……”游茗喝道:“宓临!”宓临被游茗喝止,稍微冷静下来,转过身去,不肯再跟沈知秋说话了。这天深夜,降了一场突然而来的大雨,火势总算是灭了。沈知秋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燃尽了。他回忆往事,发现自己由此至终做的,只有相信方鹤姿。但又因为他相信方鹤姿,衍生出了太多的不幸与罪恶:燕城大势已尽,不得不向周边各派赔礼道歉;沈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燕城亦不能幸免于难,房屋百姓受损无数;沈知秋丢掉了半条命,被夺走了逢秋剑,也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好友。往昔种种,令他惭愧。游茗劝他:“你也是受骗了,大可不必如此。”沈知秋心意已决:“宓临说得对,若不是我轻信他人,事情何至于此?我难辞其咎。”游茗:“你受过重伤,身体本就不好,我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你自囚一年。”沈知秋笑道:“不过面壁思过而已。”游茗:“你已散去内功,如何能熬得住狱中清苦?”又话说那当初受过方鹤姿欺负的门派前来燕城要讨个说法,宓临多次赔礼仍是没用,对方却是一副趁火打劫的做派,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沈知秋病体初愈,便当众卸去城主之位,又毅然废去之前十七年所练的内功,明言自己将思过一年,以后便离开故乡,终生不再踏上燕城一步。众人见他心智坚定非同常人,纷纷偃旗息鼓,作鸟兽散了。游茗:“你当真要如此?”沈知秋叹道:“我修剑道,心中不能有愧,你就成全我吧。”游茗自知劝不住他,只得亲自送他入了燕城天牢。燕城天牢,不见天日,不得探视,一贯只关重犯,然而它已经许多年没有关过人了,沈知秋便在此一人过了一年,每日除了送饭的人,竟是一个旁人也见不到。这一年里,沈知秋在狱中,想了许多人。其中也有方鹤姿。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张口而出那么多的谎话,他更不懂为何方鹤姿骗人的时候能如此真诚,害人的时候比骗人还要真诚,像是那个装着剧毒的木盒,外表雅致端丽,内里生人勿近。方鹤姿错在骗他,沈知秋错在信他。沈知秋想,既然都是错,至少我不可一错再错。一年以后。游茗接了沈知秋出牢,只见沈知秋身穿白衣,显得十分清瘦,眉间的郁色重新化作了一股剑锋般的英气。游茗便把逢秋剑的剑鞘交还了他,还有他原本的佩剑。沈知秋接过剑,握在手中,只觉心中踏实了不少,笑道:“我要走了。”剑道一境,是他如今唯一的追求。他决定离开燕城,前往各地游历,直到修得剑道大成。沈知秋站在城门,等宓临来送他。自从那夜大火旁的争吵,宓临便没有再与他说过一句话。他从日出等到日落,直到宓临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宓临对他喊道:“保重!”这是替纪昭说的。宓临又喊道:“知秋!我后悔了,我还是要跟你做朋友……”沈知秋对他笑了笑,“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宓临便站在城楼上,淌了一手的眼泪。沈知秋也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踏入陌生的天涯。岂知往事如烟,纵然远在千里,仍能随风入夜,令人大梦不醒。第17章良辰“这就是我离开燕城的经过。”沈知秋花上三盏茶的时间,才把十年前的始末说了个大概。韩璧:“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为了找那个假冒方鹤姿的‘十五’,才想知道我这画是谁人所画?”沈知秋点点头:“逢秋剑仍在他手中,而且,我想要问他,他到底……”韩璧下意识回答:“爱过。”沈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