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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蹲在已经挖好的坑旁边抓耳挠腮地痛苦烦躁,挖出来的尸体已经风化,他举目四周,插着小黄旗做标志的地方是还没被挖开的,这又不知道得是多少尸体。没得闲了,不仅没得闲了,别想睡了,这个月别想睡了。顾苏回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人只要静下来,大脑里反而越发活跃,一些事情轮番在脑海中上演,甚至是以前被遗忘的事也会想起来。记忆是最容易欺骗人的东西,一些语言会被大脑转化为画面,于是你开始分不清,那是你所臆想的东西,还是真实的记忆。真实的记忆也不一定真实,存在于脑中,却经过大脑的加工、改造,知道的只有你自己,自己却永远无法辨别真伪。师父好像真的和他说过那些话,又好像是被原正启的那些话影响,脑中臆想出来的那么一段。他不知道,无从判断。“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顾苏一下就能辨认出来,这不是琼姨,是付宗明。“小苏,出来吃饭了,琼姨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茄子。”付宗明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凭着直觉知道他心情不好,出门回来肯定会很累,下意识地放轻了音量。顾苏坐在床沿上,语调毫无起伏:“不用了,我回来之前吃过了。”门把手被人握住了,发出轻微的声响,门外的人想拧开它,但片刻后,门外只是传来一声:“嗯,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见。”门并没有锁,轻而易举就能打开,但付宗明从这扇关闭的门上读懂了抗拒。脚步声远离门口,顾苏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顾苏有些无助地蜷起四肢,目光紧盯着床头柜上打开的钱包,一张四人合照规规矩矩框在透明胶膜里,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午夜时分,付宗明忽然醒来,恍惚看见床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脑子里还,身体已经动起来,把人拉到床上,拿自己盖的薄毯裹紧了。最近天气转凉,可别冻感冒了。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眼确认了一下,是小苏没错,他又重新闭上了眼。顾苏轻声叫他的名字:“付宗明。”付宗明睡意正浓,鼻腔里哼哼着:“嗯?”顾苏并没有叫醒他,说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付宗明,你绝不能变坏,否则,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我和你一起下地狱。”一早起来付宗明见到身边的人就止不住的笑,顾苏即使心思重重,也面色平和,时不时露个笑脸。但在午饭之后,接了一通电话,他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是原君策的电话,他告诉顾苏,原正启今早过世了。第四十八章原正启突然过世确实是意外,但事情真的发生了,原家却一点也不匆忙。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预先着手自己的身后事,原正启没有大张旗鼓地置办过什么,只是偶尔对儿媳说几句身后事的安排,顾涟清除了一开始发现老人过世有些慌,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还需要准备些什么,才发觉老人已经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他当晚自行穿好了寿衣躺在床上,面容慈祥,走得十分体面。听见这个消息最为错愕的还是原君策,前一夜原正启还找他去说了会儿话,对以往的一些事情主动谈起,原君策听得入神,原正启话头一转,说道:“太晚了,你今晚先回去睡,改日我们再说。”原君策原本一点都不困,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些困了,原正启自己更是哈欠连天,只好起身告了别回自己屋睡去了。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这么个消息,原君策跑到原正启房里,摸到那具略带余温,却远比活人体温要低的身体,这才信了。事件突发,原家一大清早就忙了起来,原君策趁着吃饭的空档才找着时间给顾苏打电话。电话还未接通,他想着昨晚原正启说的那些话——那些原正启这么多年闭口不谈的事情,觉得还是当面和顾苏说清楚比较好,因此只将这一消息告知,约定见面时间与地点,就挂了电话。没有哪里比原君策的办公室更安全清静,他要真想不让别人听见看见什么,谁也没辙。顾苏到达原君策的办公室,就看见他那外表光鲜亮丽的表哥像一朵雨打的娇花,就靠椅子的扶手支撑着,见他过来,只是眼皮子抬了抬,不甘愿地坐正了。“把门关上。”顾苏依言合上门,门锁处的半圆形的花纹与墙上的纹路合成了一个正圆,暗芒一闪,立刻便觉得所有的杂音都被摒除了,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门锁上一直都是有阵法的,但以往只是刻在门把手上巴掌大的一块,现在这个正圆合起来有一个脸盆大,顾苏不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事要弄得这么隆重。他刚准备坐在办公桌对面给他准备的椅子上,却盯着窗台动作停顿了,他指指窗台:“小二黑。”窗台上的黑猫正盯着窗外,听见有人叫它的名字,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跃下,朝着顾苏走过来。顾苏后退了一步,黑猫执意要绕着他的腿,等他无奈坐下,灵活地跳到了他的腿上,蜷起身子舔了舔毛,大有不走了的趋势。原君策有些心不在焉,摆摆手:“算了吧,只是个小畜生。”畜生头也不抬,两只耳朵扑棱两下,闭着眼睛趴下了。顾苏盯着黑猫片刻,抬头说道:“原爷爷的事情,请节哀。抱歉,作为晚辈不能前去吊唁,只能日后再补上了。”原君策点点头:“嗯,爷爷是寿终正寝,没病没痛,也没有什么遗憾,我又有什么好哀伤的。倒是家里人都脾气古怪,不能去祭拜也不是你不去,要抱歉也轮不到你。”顾苏不置可否:“可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原君策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他面色一如既往地坦然又真诚,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说起了他最擅长的弯弯绕绕:“爷爷那天回来,同我说你准备走了,订好车票了吗?”顾苏摇头:“还没有。”“怎么还没有买好票?”原君策皱起眉头,一副催促他尽快走人的样子,顾苏并不因此而生气,很多人都在要他走,多他一个也不多。顾苏不说话,垂下眼睑盯着大腿上的猫,用油盐不进的模样默默抵抗。“我现在不懂你了。明明说过要走,却迟迟不曾行动。”原君策冷淡了下来。他本就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对顾苏好,是因为顾涟清对顾苏好,他也确实和他生活过两年,但那些情谊远远不够让他在对方表现出抗拒时还不厌其烦地继续劝告。对于一些人委婉是不起作用的,直接一点效果会更好。“爷爷死前,留了一句话给你,他说如果你在他头七之前离开,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