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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大帷幔遮着,赵穆只能看见她们的脑袋,却看不到她们在做什么。陆敏歪在平日闲时所坐的那张软榻上,腹部以下,由两个小宫婢那块帷幔遮着,他望不见。她脑袋歪在一旁,静静的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有个宫婢端了杌子来,赵穆便坐在了她身边,握过她的手。她的手格外渗冷,见他握过来,轻轻叹了一声:“冷啊!”赵穆问道:“疼吗?”陆敏摇头:“不疼,我只是觉得冷。”隔着帘子,那带下医说了一句:“娘娘,您得自己争气用力,催产药也灌了,羊水时时在流,若再不发动,待羊水流干,小皇子可就……”生孩子这种事情,就算有稳婆,有带下医,但还是妇人和孩子自己的努力。催产药灌了许多,孩子无动静,产妇也不疼,七八个稳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此时都要急疯了。有宫婢递了狐裘过来,赵穆替她围在胸前,问道:“可还冷不冷?”陆敏冷的其实是两条腿。隔着一道帷幔,她两条腿裸着,宫口已开,羊水在流,应该排山倒海的那种绞痛未至,孩子也不发动,她一直在努力,但肚子一无动静,这样过了两个时辰了,催产药灌了三回,但孩子不肯出来,就这样冷冷的耗着。她又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那带下医转了过来,在皇帝耳边悄声道:“皇上,您再劝劝,劝娘娘再使一把力。生孩子这种事情,只能往前,没有退路。”赵穆于是又摇了摇陆敏冰凉的手,唤道:“麻姑!”她睫毛扇了扇,未睁眼,却是滚了两滴泪出来。赵穆道:“若你有任何委屈,跟我说便是,我任由你打,你骂,只求你心里不要憋着怨气,好不好?”陆敏摇头:“我心里没什么怨气。我只是不疼,也不知多久了,我太累了,让我再睡会儿。”从开始破水到现在,已整整折腾两个时辰了。手捏在一起,她还握了握他的手,道:“放心!“带下医急的两只手直惴惴,忍不住大声道:“娘娘,这不是睡觉的时候,您把小皇子生出来,有的是时间睡觉,此时再努一把力,好不好?”陆敏觉得自己疲乏无比,叫这带下医一吼,倒是混身一个激灵,紧攥着赵穆的手,用起了劲儿。于是隔着帘子,那边又是一阵吵闹。过了一会儿,无疾而终,孩子仍无动静,陆敏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手却依旧冰凉。☆、难产羊水若流完,孩子在肚子里闷的久了,好一点生个不好的孩子出来,再差,就得一尸两命。皇后体尊,若出了这样的事情,带下医和稳婆自然得陪葬。那带下医横下一颗心吼道:“陆夫人,听说您是外族女子,只怕不懂我们中原规矩。按我们中原规矩,妇人生产,亲娘是不能陪在身边的,能否请你出去?”她说话声音太大,惊的陆敏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包氏揣着两只手,连忙道:“我走,我走!”带下医转身脸上已是满满的严厉:“娘娘,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您用劲儿,咱们一起努力,否则的话,我一条命并不值得什么,您是万金之躯,可冒不起这个险,所以,现在给我使劲儿!”她几乎是在吼:“使劲儿!”合着她一声吼,陆敏梗起脖子也是一声叫,方才不过是腰腹坠胀,不疼不痒的。此时疼痛袭来,肚子里犹如装了个混世魔王,又似乎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在里头搅动乾坤,压根儿不必她使力,疼痛一阵接着一阵,陆敏疼的哭爹喊娘,大声叫道:“疼,疼,太疼啦,我不生啦!”赵穆连忙道:“好好,咱们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虽说一回努力没有生下来,但产痛已至,孩子离出生也就不远了。大约过了五息的功夫,肚了再一回绞疼起来,陆敏又是一回哭,额头上的汗珠儿不停往外嘣着。赵穆两只手上满是她抓出来的血痕,她疼一回,他便跟着紧张一回,她再疼一回,他又紧张一回。两人皆是满头大汗。如此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陆敏唇皮整个翻裂,满是裂开的血口子,也没汗了,一张脸腊黄中泛着青,双目呆滞,疼起来只是冷冷的打摆子,混身抽搐,连嚎的力气也没有了。撑帷幔的几个宫婢皆是手酸脚麻,从未见过一个妇人能受如此的苦痛,悄悄儿抹着眼泪。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究竟能不能生得下来,那带下医还在吼陆敏,赵穆亦是对着她一声吼:“无知妇人,若她自己就能生出孩子来,朕要你们何用?”他觉得她快要死了,分明她的手就在他手里,他却无力抓住她。赵穆贴唇在陆敏耳边,唤了声麻姑。她眼珠往他这边转了转,说了句什么。赵穆没听到,遂凑近了些,听了几遍,才听清楚。她说:“我实在没力气,只怕是要死了。”赵穆两眼一酸,低声斥道:“不许胡说!”陆敏仰头望着井口天花,又道:“我想回靖善坊,我想回家。”赵穆道:“等你生了孩子,我便送你去。”陆敏道:“是没有你的靖善坊。”回顾她重生后的轨迹,她本是想回报他上一世的恩情,然后远离他,回到靖善坊过自己的日子。有三年的时间,她深居简出,全心全意照料小陆磊,亲手养大了一个孩子。那时候的她要多快乐有多快乐,重生了,父母皆在,还多了个弟弟,生活快乐的仿如梦境一般。但她改变了小事,却没有改变大的历史事件,火州依然叛乱,赵穆提前称帝,于是她又被迫入了皇宫。当初如果她不是刻意避着陆轻歌,再多入宫几回,早点发现塔娜存在的秘密,也许一切都会改写,可她眼界太小,只想经营自己一家人的小幸福,生生错过了机会。火州破国,多少生灵遭涂炭,原本她都可以阻止的,可她没能阻止,以致于陆轻歌和烈勒联手,造下那么大的杀孽。脑中昏昏乱乱,活着的,死了的,两世记忆纷沓而来。默了片刻,陆敏闭上眼睛,低声道:“我犯了很多傻,做了很多错事,死也是该有的果报,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整整一夜,她一点点失去了往日的鲜活,曾经那些嗔恼,怨怒,那混身满满的力量,在这一夜被逐渐磨光。她有一颗佛心,看世人皆善,皆有不得已,唯自己罪孽深重,于是走不出去。而他则是彻头彻尾的功利者,最开始怀疑她是为了帮陆轻歌而接近自己,于是一再逗弄她。后来有了前世的记忆,又以为她仍爱着赵稷,连逼带诱。当日陆轻歌要在宫里策发一场流血的宫变,他连番的障眼法,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