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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不去看医生,等到有一天突然昏倒了被送去医院,才发现癌肿已经全身转移,再也无力回天了。我去看她时,她正躺在病床上,带着面罩,见到我进来,就挣着要起来,被二弟按在床上。她说:“我真是傻,真的。”我无言以对,只好怆然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想问她为什么没有早些去就医,可内心早已猜到了七八分。她只是怕,怕得要死,所以宁可在劳碌中逃避现实。过了一会,护士给她换了吊瓶,又过了一会,她侧身拉下了面罩。我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要说话,正凑过去,她便哇一下吐得一塌糊涂,身上沾着乳白色的粘稠呕吐物,倒像是吊瓶里的化疗药剂。那天晚上,父亲和我们在家里吃饭。他硬要自己下厨,做出了焦褐色的糊状物。我们都不想动筷子,只好在餐桌上相对无言。过了一会,父亲叹了口气说:“她平时又不注意身体,搞出来这趟子事。”于是渐渐又提到在医院的治疗每天都要花去数千元,又不能用医保报销,几十万元投出去,恐怕再无力支撑一类。我想父亲终究没变,还是把精力用在漂亮地推卸责任上。可是转念想想,似乎自己的津贴也不足以支撑起更加不露骨的言论来。二弟和三弟无言地默认了现状,四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问父亲:“实在不行……把房子卖掉?”父亲没有回答,只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他大概不愿意把房子卖掉的。母亲二十岁的时候嫁入了这个没落的超能力家系,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战场,维护着家系最后的遮羞布,直到最为一名女性被榨干了全部的价值。如今要把榨出来的价值投入毫无希望的治疗中,我想这个家系的所有成员,都是断不会同意的吧。我和二弟那天晚上又去了医院。母亲躺在床上很安稳地睡着。二弟问我:“哥,我们真要把房子卖掉?”“谁知道呢。没准医生技术好,把肿瘤切得精确;又或者激发了身体的免疫反应,肿瘤就这么好了也说不定。”二弟不依不饶地问:“房子要卖了,我们该住哪?”“我毕业了要是运气好,进超能力安全协会做个文职,组织上给分房的,你们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只是三弟和四妹大概要转学。”“分的房子大概有多大?”“谁知道。挤一挤呗。”他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玩手机。我们待了一会,把买来的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矮桌上,就回家了。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医院那里突然打来了电话,要我们赶紧过去一趟。我走到医院门口时就发觉有些不对,门前的街道上有一片巨大的血迹,而且很蜿蜒地拉出了十几米。一个老头子与几名医生就坐在门诊部的大厅里,一进门他们就站了起来,把我围的严严实实。前一天晚上,我和二弟走后没多久,母亲打开了病房窗户,跳了下去。这样的高度或许还未死,然而掉到街道上,又恰好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碾压拖行,被发现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我走进病房,昨晚拿去的水果袋子打开着,里面取出了两个梨子,削好了皮,却一口也没动。矮桌上另有一张信笺,上面很平稳地写着一些遗产事宜,末了又叮嘱我说好好使用外祖父的驱动器云云。我打电话叫醒了父亲,让他来医院处理后事,这边一个人慢慢地走到楼下街边的长椅上。脚下有个rou色的小东西,捡起来正是母亲的一根手指,大概是在剧烈的碰撞中飞出去了。我仔细端详着这根手指,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并不后悔用坏了祖父的驱动器,我只是悲伤于母亲直到死前还沉溺于中产阶级的幻梦之中。听说医院叫父亲签了许多协议,总而言之就是脱了母亲自杀的干系,医院出了二十万元作为丧葬费用。家中多多少少又宽裕了些。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学法律的亲戚,说是从法律的角度那司机也跑不了要赔偿一笔,这样又可以拿个三十万左右。父亲以为这样甚好,饭桌上提起,说如果能拿到五十万,家里又能基本回到进医院前的境况。我想,母亲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又能让这样的假象存续下去,真可谓是殚精竭虑,想来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只是我着实无法在这样的家中停留,甚至母亲的葬礼没有举行,我就已经定下回程的车票。父亲知道了也并没有留我,我便提前回了校。冯老虎和某张听闻了这事,都显得很难过。然而廉价的难过实在是最易得的东西,只叫人感到尴尬。我便不再提起母亲的死,只说是要专心准备勇气杯的决赛。有时候冯老虎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我一看过去,他的目光就避开了。中间李助教也来看过几次我们的训练。大多数时候他就只站在训练场旁边看,我们看到他了,喊“李助教”,他就笑着招招手。只有一回,他看着看着,走过来对我说:“你这个站位有问题,他在前面近战的时候,你要在他身位后面的大盲角和小盲角之间的位置,短距传送不能停。”我想套他的话,就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这个很显然,你在大盲角之外,另一个人一个传送就可以过来切你的后排;你在小盲角这样一个小区域内,或者站着不动,一个小魔法的盲炸就可以把你解决掉。现在参赛的人都不去抠这样的细节,过去全国比武的时候,我们……”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露出很为难的神色,转身走了。另外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迷茫。“哎哎,他怎么走了?”某张问。“大概想起什么事情了吧。”我回答。我越是相信那天晚上听到的说法,就越是没勇气告诉他们。于是日子很快地过去,期中考试一过,便是勇气杯决赛了。这回赛场移到了庐州,我们前一天坐了火车去。邻座的老大爷非常健谈,问我们说:“你们去庐州旅游?”“去参加勇气杯决赛。”“扯淡吧,家系的少爷还坐火车?”我们哑口无言,只好把邀请信拿来给他看,又取出驱动器放在桌子上。他狐疑地点了点头,但我想,大概直到下车时,他依然怀疑我们是装作高贵的超能力者在招摇撞骗。决赛的赛场比起复赛还要拥挤百倍:周围的街道上全是闪着灯的警车和不知在晃荡些什么的围观者,我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免得走丢;黑压压的人头上方,只看得到体育馆顶上用气球挂着的巨大条幅,以及在气球上打着圈儿飞行的直升机。我们在人海中挣扎了许久,终于搁浅在正门边上,保安拦住我们说:“正门是进不得的,人家要拍照。”正说着,一辆看起来很豪华的汽车沿着红地毯开了过来,后面下来一名穿着军装、面色颇是严肃的人,后面跟着一个少年。冯老虎倒吸口气说:“这人是中部卫戍区的长官——参赛的想必是他的公子了,没想到这么年轻。”那少年目不斜视,随着他的父亲进了正门。周围□□短炮闪个不停,一名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的年轻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