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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真的在无声地宣告什么……这次是倒数第一,下次呢?那个平时胆子很小的孩子都能干出来这种事。昨天晚上,她拿着元澈的住校申请表看了许久。明明没有多少字,一搭眼就能扫完,她却看了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她又跟元澈说了几句“住校以后必须好好学”、“下次考试一定得考好”之类的话,才在申请表下方签了字。放下笔,她把申请表递过去时忽然又说了一句:“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无论怎么样,都希望你好、希望你将来有出息……有些事你现在可能还不理解,但我不会想害你。”元澈垂下眼睑抿了抿唇,没吭声。董濛叹息一声:“你小的时候多乖、多听话啊,现在怎么……”“小的时候”至少要追溯到小学二年级以前——那时候的元澈的确不像同年龄段的孩子那样调皮,写个作业拖拖拉拉,把辅导的家长气个半死,他基本用不着怎么辅导,没一会儿工夫就能完成。做完之后,董濛给他布置什么就做什么,完成得又快又好,乖得人神共愤。与那时相比,后来的元澈的确称得上“性情大变”。元澈把那张A4纸塞到书包夹层里,听着董濛在身后絮絮叨叨,什么“你现在不拼尽全力,迟早有一天会后悔”、“我要是不管你,你以后说不定还回过头来埋怨我”,心里有点堵。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但董濛似乎还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芥蒂与隔阂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很想问问董濛,她到底是不是只关心他的成绩,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希望他好……当初为什么不和元鸣离婚?但他没问。有些问题已经过了期,再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元澈转过身,对董濛说:“妈,我要写作业了。”董濛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怔了少顷,又把那碗面往他跟前推了推:“……在学校里吃不到这个,多少吃点吧。”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做过炸酱面了。元澈坐下来,挑起一筷面时,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扑鼻而来,勾起一些零零散散的回忆。病床上的、餐桌边的。他记得小时候,有次尚啸来家里玩,待到了晚饭时间,董濛刚好下班回来。董濛顺口问他要不要留在家里吃晚饭,尚啸说好。但那天家里其实没什么菜,董濛做了三碗炸酱面,一人一碗。他们坐在餐桌边,她端上面来,肃着脸问他俩的寒假作业写得怎么样。尚啸吓得大气不敢出,在心里后悔了八百遍……早知道就不该留下来吃这顿饭。那天三个人沉默无声地吃完了三碗面,平时吃饭豪迈无比的尚啸愣是吃得优雅矜持。……记忆里还有一小段,隐隐约约地混杂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受伤住院,自己因为骨折,没有办法吃饭,董濛做了碗炸酱面,坐在病床边端着喂他。他完全没胃口,不声不响地别过脸去。浑身上下哪都疼。董濛劝他吃一点,他不说话,也不看她。后来被劝得心烦,他转过头开口说了句:“离了吧。”董濛一瞬间的神情无法言表,说不出是伤感还是为难。他只记得她说“对不起”,拜托他“再忍忍”,其他还说了些什么,就不太记得了。半晌,她把面放在病床边的小桌上,自己起身出去了。眼睛好像红了。元澈低头吃着碗里的面,董濛就在一旁坐着,静静看了一会儿,踌躇着开了口:“你……恨我吗?”元澈执筷的手一顿,继而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董濛沉默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往下说:“我……我有我的苦衷……以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咱们两个,真的……顶多不至于挨饿受冻,至于别的开销,我实在是……”她看元澈蹙了下眉,叹气道:“我这么说,你现在可能理解不了,等你再大一些……”元澈打断她,说:“可能吧。”可能有那么一天,他终于能够理解董濛的做法——但即使理解了,也很有可能无法原谅。*翌日中午,元澈拖着行李箱从家里出去的时候,董濛站在门口看他,手搭在门把手上,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学习。”元澈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他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说,“再见。”————————元澈下午到校先领了钥匙,去宿舍放好行李,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他进教室的时候怔了下神——讲台两侧的桌子不见了。第一排的同学位置也有变动。他还没从讲台两边的位置不见的茫然中回过神,就听唐染吹了声口哨:“同桌,这边!”元澈循声望去,只见唐染坐在最后一排,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右边。左边那张毫无疑问,他的。元澈:“……”金罗欢天喜地地嚷嚷:“任老师不知道看了谁写的小纸条,答应给咱们重!新!排!位!了!”元澈大步走过去,把手里的钥匙往桌面上一扔,搬起桌子就要走。唐染眼疾手快地摁住:“……你上哪去?”元澈问:“任老师把咱俩排一起了?”“那倒没有,”唐染坦然承认,“我排的。”“撒手,”元澈说,“我换个地方。”“哪还有地方,”唐染用眼神示意周围,“除非你坐回讲台。”放屁。南边最后一扇窗户下明明还有空。“那边不行,”唐染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你坐过去没有同桌,我也没有,你看咱班有谁是单人单桌的——老师会以为咱俩感情不和。”元澈冷酷无情地说:“以为的没错。”“你看你,”唐染用手抓着桌子两侧不放,“承认想和我坐一起就这么难吗。”元澈:“……”就在这时,丁一凡拿着一张完成了大半的座次表过来了:“唐总,你们确定坐这是吧?”唐染回头看了眼:“对,就这,帮我写上名。”丁一凡弯腰趴在旁边一个同学的桌上,在最后一排的两个空格里分别填上了“唐染”、“元澈”。元澈没看到丁一凡把他的那份也写上了,唐染一松手就转身要往窗边走,结果李洪携他同桌先一步,把两张新桌子落下了。“不好意思元哥,”李洪抱歉地冲他笑笑,“其实我俩已经把名字写这了,刚才就是去搬新桌子了。”“……”“回来吧,”唐染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