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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一样的眼睛融化。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但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慢慢地吞咽着糖水。那脚步声嘭嘭嘭地走下楼梯之后便慢了下来,缓缓地靠近自己。他听见的声音无比震颤,像是脆弱的琴弦费力地发出最后一个音符,稍轻触碰就会干脆地崩断。“费恩?”第85章XI.弗林斯家快要十年了,快要十年,他在最低沉的时候,根本不看信便一次又一次地寄回他送来的生活费,甚至连他的脸都快要记不得。但看到这个男人,模糊的记忆又一下子变得清晰。他想起了他曾经的样子,就好像那么多年前一样,在他被欺负,衣服弄得脏兮兮地回家之后,这个男人总是最先冲到他面前,在他只剩冷漠表情的时候,比他更要难过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模一样的轮廓重合,只是现在面前的面容更苍老,时光如笔在他的脸上用力地添上了更多的皱纹和白发,这几年来的奔波和cao劳,也令他的眼神再不如当年那个年轻的德国工人一样清澈。印象里父亲不算是一个内心强硬的人,自己也同样。费恩轻轻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记忆中父亲明明那么高,可以把自己举过头顶,轻松地把自己扛在肩膀上,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不用抬头就已经可以看见他花白的眉梢和鬓角。时光流逝的轨迹头一次,在他的眼前那么清晰。“是我。”他轻声道,“爸,是我。”嗓子里一阵干涩,就只是说了这么几个简单的词语,就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多么陌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会叫他爸爸。从最开始开心地骑在他肩膀上,到后来只会冷冷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拍拍灰尘一个人跑着离开。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在那个雨天推开房门冲出去,再也不回头。他知道自己很自私,知道自己很幼稚,知道自己很混账。父亲是唯一会安慰自己的,却也是唯一一个被自己撒气的人。而父亲永远没有打骂过自己,连生气都不曾。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会觉得他软弱,会把自己在整个家中抬不起头都归咎到他的头上。而现在他也没有勇气,他认为自己不配,不配走上去还他一个欠了他那么久的拥抱。埃里克的手有点颤抖,却倔强地伸了出去,摸了摸费恩的头发。这一次,他没有闪避,没有躲开。他看见面前那双和自己一样的蓝色眼睛里,闪烁着水光。“你回来了。”他说得那么自然,就像是这么多年只是一瞬间。他一直在等着那个愤然冲出家门的小男孩会回头,他也知道,他终会回头。没有想象中那么汹涌的感情爆发,在没有任何噪音的安静房间里,一切都平静得那么顺理成章。“坐吧。”埃里克道。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费恩说话了,他不再是那个四肢纤细的瘦弱小男孩,可是在自己眼里,他怎么会长大呢。“爸。”费恩坐下来,又轻轻唤了一声,“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放心吧。”埃里克打量着他的脸,然后是他的领章,肩章……他叹了口气:“你在那种地方工作,太苦了你了。”费恩一愣:“你知道我是在那里干些什么吗?”“我当然知道。”埃里克看着他,“我当然知道,而且你的母亲他们都……可是,你的性格我难道不清楚?让你去做那些事情,你会好受?”“我没有办法。”费恩低下头,“我真的没有办法。别说这个了。”“好。”父亲马上道,他不忍心看费恩内心煎熬的样子,“儿子……”“嗯?”费恩很快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会想起回来?”费恩看起来有些轻描淡写地道:“我和我的长官正好到附近出差……想到离这里比较近,就来看看你。”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再冷淡一点,怕心一软更难以割舍:“看起来,你现在过得还不错。一会儿我就要走了,不耽误你太久。”他垂下眼,不再去看父亲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父亲努力平稳住的声音扔在不可遏制地轻颤。“你以后……还回来吗?”“不一定。”费恩说不出口强硬的否认,也给不出肯定的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你问问自己,你现在的生活真的还需要我吗?你全新的生活,有了我只会打乱你的节奏。对于我来说,也难以再去慢慢习惯一个家庭了。”埃里克哑口无言。虽然冷硬,虽然无情,但他说的,也确是事实。“要是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费恩终究无法完全放下,轻声道,“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做不成一个孝顺的儿子。”“不。”埃里克绞着双手,“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的。你有没有……我是说,现在,你有没有想过……想过要跟着我姓?”他看了一眼楼梯,费恩这时也注意到,那名妇人上去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二楼,没发出什么动静。可能是父亲跟她打过招呼,也更有可能是她不想涉及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改名字叫费恩·弗林斯?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你mama,但现在外面那么乱,不知道这个姓氏会不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不用。”费恩拒绝得太快,以至于埃里克的脸上出现受伤的神情。“工作方面的问题,我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不会有太大影响。不过当年我倒是受吃了不少苦头才摆脱这个,现在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费恩嗤笑了一声,“这个姓氏我愿意保留着,它能让我记住,到底是什么逼着我离开,是什么让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声音越来越大,但随后又收束起来。他看到了父亲脸上的哀伤,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伤害他。但是他还是要说,只有现在他才能全部说出来,就算是诺亚愿意倾听,他也不会了解。“这么多年我那么拼命……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没有一点抱怨,因为没有人听我抱怨,只有我一个人!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我回不了头,我没有退路了。“我对不起你,知道你为我cao心最多的人,当年突然离开你肯定不好受这我知道。但是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出来的!”他伸出因为情绪激动不停抖动的手指着自己肋骨下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埃里克也当然知道,在他整齐笔挺的军服遮掩下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我长大了,我知道我当年傻当年冲动,对不起你。但是这片旧伤,这个姓氏,你以为我会原谅吗?”越说他越觉得,长久以来郁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