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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如同张浸透了浓墨的宣纸,皱巴巴缩成一团,像是时刻都能掉落下来豆大的墨汁儿。立在这浓黑的天下的皇宫如同埋藏在阴影里的野兽,大张着嘴,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吞噬些什么。殿中的灯火已有三五日不曾熄了,随着窗外吹进来的一阵风而轻轻颤了颤,马上就要烧到尽头。有小宫女悄无声息拿了新的蜡烛来,将已经燃烧殆尽的这根连带着暗红色的烛泪一同清理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枝崭新的、从未燃烧过的红烛。榻上的人猛地咳嗽了一声,于明黄色的被褥中缓缓翻了个身,疲乏地睁着眼睛望着殿顶,极缓慢地问:“是......什么时辰了?”榻前伺候的青年眉目俊秀,一身贵气。许是因着这几日都不曾歇息好的缘故,他眼下都有着隐隐的青黑,闻听此问,忙将正扇着红泥小火炉的扇子收了,低声道:“回父皇,快三更了。”火炉上的药吊子隐隐溢出苦涩的药香来,圣和帝于榻上闭了闭眼,费力道:“朕有些冷。”青年忙站起身来,亲自去侧殿又抱来了一床明黄的被褥,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圣和帝身上。圣和帝拽着被角喘息良久,这才似乎生出了些力气,勉强睁大着眼看看眼前这人,道:“是老四啊......”四皇子恭敬地低头应是。“怎么只有你,”圣和帝慢吞吞道,“老大呢?”四皇子面上现出几丝迟疑之色来,似乎不知该从何讲起,犹豫了片刻,方踌躇道:“大哥他——”“罢了,”圣和帝疲乏地挥挥手,“不必说了。”他虽是病了,可到底还没这般昏聩糊涂,心里已然明镜似的。只怕是眼下看着他已然不中用了,许久都不曾醒来,于他身边守着也无何用,还不如出宫召集兵士逼宫来的快些吧?天家父子,便连言笑中都是算计猜疑,哪里会有什么亲情可言?可兴许真的是阳寿将尽了,此时此刻,圣和帝竟因着这个莫名生出了几分感伤来。连他自己也是踏着累累的白骨方登上这位置的,圣和帝心想,他又如何能让这群儿女皆以一片赤诚孝心相待呢?不,兴许还有一个。他缓慢地转了转眸子,看了眼正将药吊子中的药小心翼翼倒入碗中的四皇子,闭眼轻叹了一声。唯有老四,还算得上是心思纯良,便连自己如今要喝的药也一定要亲自过手。这小子,终究还是有几分好的心思。他沉沉地咳嗽几声,唤了声,“老四。”“父皇,还有何事?”“将那上头的匣子,取下来罢。”圣和帝阖着眼,朝着榻正上方指了指,“在那副字的后头。”四皇子先前还不解其意,将匣子取下来正欲要说话,却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究竟是何物。他猛地睁大了眼,惊道:“父皇——”“拿着。”圣和帝不容拒绝道,“没有这个,是定然登不了基的——不仅朕这里有,张爱卿同柳爱卿那里,朕也通通留了一份......”这是他最后的、从未现于人前的底牌。这一份圣旨一分为三,一边在素来不参与夺嫡之争的张逸然手中,一边在当时还未逝去的柳清手中。那时宝玉之事尚且未发,这两个臣子,便是圣和帝的心腹了。他勉强直起身来,颤抖着手腕,将四皇子之名缓缓填在了圣旨上的空处,随即方像是卸掉了浑身力气般猛地仰躺下去,有气无力地望着这殿顶,低低道:“拿......拿好。”四皇子几乎要哽咽出声,将这份圣旨收的严严妥妥,随后方猛地下跪,于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父皇!”“只有你,”圣和帝喃喃道,“只有你......”他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却见四皇子忽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之时低声嘱咐殿中伺候的宫女,“将窗掩严实了,莫要令父皇再着凉。”宫女点点头,忙将窗户严严实实地关上了。窗前案上一个刻了各色飞禽走兽的银制香炉之中,袅袅飘出三股白烟来,很快便混着这药香融入房中。圣和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勉强抬起头来,惊道:“老四——你——”“父皇应该多谢,您到底是于我有着生养之恩的,”背对着他的四皇子头也不回道,“否则,在您为了登上这皇位而任由那贱人害死母妃之时......儿臣便已经弑君了。”他走至门前,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有一着了兜帽的纤细身影缓缓踏入这殿中,瞥了榻上已然面色紫红的圣和帝一眼,轻轻将遮住了自己容貌的兜帽取下了。粉面朱唇,眼波如水,紫衣拂动之间,满满皆是说不出的风情。“多谢殿下了。”紫衣人冲着四皇子点了一点头。“这是哪里的话,”四皇子笑道,“我才要多谢秦公子——不,倒是不应当唤秦公子,应当唤弟弟方是。要不是你帮着制住了我那好大哥,我如何能有今天这样的境遇?”窗外猛地一声霹雳,随即便是白光乍然闪过。要变天了。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把可卿美人放出来了~今天终于出场了,而且是一击必杀的那种~可卿美人表示:谁让那个蠢大皇子动了不该动的人,我已经怀恨很久了!——————所以皇帝其实也很惨啊,以为还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其实一个都没有哈哈哈哈......最开始把小宝玉扔到南海的时候,有亲问我要如何破局。很简单啊┑( ̄Д ̄)┍把皇帝搞死就行了~而且通灵宝玉也已经随着袭人埋了,宝玉已经不是那个有宝玉的宝玉了......(这话有点儿绕口)从一开始护国公就没打算和宝玉退隐江湖,他早就伙同着四皇子准备弑君了,正好又有可卿美人帮着下了最后一刀,完美。所以,等着宝玉宝宝从南海归来,再掀起腥风血雨的修罗场吧!第96章御前求情圣和帝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将自己沉甸甸的身子自榻上撑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紫衣人那张昳丽的面容。愈是看,他愈是从中辨出几分令他心惊的眼熟来,一时间像是骤然间脱了力,猛地一下子瘫倒在榻上,失声道:“是你——”秦可卿只是无动于衷地抿着殷红的唇,居高临下地望着眼下已然瘫软无力的帝王,面上并无丝毫喜怒之色。他缓步走至窗边,漫不经心地将香炉的盖子掀开了,自袖中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来,自纤白的手指间缓缓洒了下去。空气中那股馥郁的香气登时变得更浓,甚至将药味儿也盖下去了几分,于殿内浓墨重彩地氤氲开来。“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