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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耳朵。秦素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锦绣的人亦如她的声音,甜美清秀,笑意宛然。微尖的下巴,秀丽的长眉,双眸弯弯带笑,颊边两个梨涡,穿着一身粗布素服,双平髻上只插了一根木钗。这是年轻些的锦绣,容色已具,却还不曾生出后来的袅娜风情。前世时,林氏将她派到秦素身边,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在秦素身边安插一个耳目。可是,包括林氏在内的所有人皆不曾想到,锦绣最后竟做出了那样令人尴尬之事,险些带累到了林氏头上,而锦绣自己的下场……秦素收拢了心神,不再往下想。“你是何人?”她盯着锦绣问道,语声里含着晨起时的娇慵,略有些嘶哑。她在田庄生活了五年,自是不认识林氏身边的阿猫阿狗。问罢了话,她也不待锦绣回答,便又转首四顾:“阿栗呢?她去了哪里?”锦绣款款行了一礼,抬手去卷帐幔,语声轻柔:“女郎,我是锦绣,是夫人派我来服侍女郎的,往后便任由女郎差遣。阿栗去库房领物,即刻便回。”停了停,又弯了眼睛看秦素:“女郎可要起榻?”温温柔柔的语气,甜美秀气的长相,这样的锦绣,实在极易予人好感。秦素轻轻“嗯”了一声,自榻上坐了起来,锦绣便过来替她着衣。锦绣今年已满十四,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纤长的手指若春葱一般,指间托着一件烟青色绣樱草纹软罗内衫,那细腻的罗纬映着晨光,泛出柔和的光泽。秦素瞥眼看去,脸色陡地一沉。“等一等。”她抬手挡住了欲替她着衣的锦绣,眸光冷肃,指了指她手里的软罗内衫:“我服斩衰,何以着罗素?”她的声音不见起伏,眼神里的冷却有若实质。斩衰为重丧之首,锦绣却捧出了罗衣,林氏这是要给她下马威么?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偏要在最重要的孝道上做文章,林氏还是没放弃在太夫人面前抹黑她的意图。看起来,她回来的声势有些大了,竟大到了让林氏无法忍受的地步。借薛二郎张势,她果然没做错。锦绣万没料到秦素突然变了脸,辞锋竟然颇利。她脸色僵了僵,眸光微闪,旋即退后躬身,诚惶诚恐地道:“女郎息怒,我拿错了衣,这就去换。”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利索地折起罗衣,行至一旁开了箱笼翻拣,不一时,便捧着一件纯白粗麻内衫走过来,双手奉至秦素眼前。秦素审视地看了看那衣裳,又看了看锦绣,方点头道:“这件不错了。”锦绣连忙上前,殷勤地替秦素着好衣衫,一面又有些感叹地道:“女郎皮肤娇嫩,这粗麻衣贴体硌着,恐是会疼的。”秦素侧首望着她,心中无比讥诮。此事前世并未发生,然而用意却与发生过的一样明显,锦绣还真是尽责得很。或许,林氏是真的比她以为的,还要笨,而这锦绣白白生得一副聪明模样,看起来也和她的主子不分伯仲。秦素举步往妆台前行去,似是根本没听见锦绣的自言自语。锦绣却也不急,随着她行至妆台,轻轻推开了前面的窗扇。一阵凉风拂进屋中,雨声越发清晰起来。秦素探身往外看去,却见廊下的灯笼已然熄了,窗缝里泻出的烛光照着白砖地,地上湿了多半,屋檐下缀着断珠般的雨线。石子小径被雨水洗得发亮,模糊地映出深灰色的天空。“风有些凉,女郎可要将窗关小些?”锦绣体贴地问道,一面将旁边桌上的青铜雀烛台端了过来,妆台边的光线立时亮了几分。“几时了?”秦素问道,一面探手将窗扇推开了一些,仔细看着檐角外的天色。锦绣向时漏望了一眼:“卯正差半刻。”秦素点了点头,在妆台前坐了,淡声吩咐:“替我梳发,唤人进来洗漱。”锦绣在秦素身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眼睛张得老大。若非知晓秦素在田庄住了五年,她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位行止、语言与态度皆优雅沉静的少女,与林氏口中那个“不知礼数、粗鲁不文”的少女是同一个人。第031章会至亲秦素并未看见锦绣的神情,也未将她的想法放在眼里。这丫鬟所起的作用,最多就是撺掇她做些傻事,再给林氏报个信,让林氏有机会惩罚她,如此而已。至于锦绣会在将来做出的那件事,秦素目今尚无暇顾及。细论起来,她与锦绣并无深仇大恨,更说不上对她有何感受。当年锦绣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一年多之后,她便因犯错而被逐。而锦绣背后的林氏,秦素自重生后无数次回思前世,越想便越有种感觉:她前世遭遇的一切,与林氏关系并不大。前世的她,有极大可能恨错了对象。罚跪、罚抄书、罚禁闭,更甚者,在庶子庶女们的婚事上作些手脚,这些林氏是能做到的,亦是她一以贯之的行径。然而,她还没蠢到去败坏秦家子女的名声。林氏自己也生了女儿,这样做,无异于自毁前程。再者说,秦素*那晚,引她入局的是阿豆,而阿豆是被一个麻脸老妪收买的,那老妪背后的人,真的是林氏?嫡母算计庶女,有必要费这样大的手脚?秦素微微颦眉,地面水洼中映出的黑瘦少女,便也有了一个寡淡的疑惑表情。锦绣在无人处撇了撇嘴。看来看去,这位六娘子的身上,仍旧一无是处,就是一个土气的村姑。她将方才生出的那一点讶异抛了开去,撑高了手里的青布油伞。此时的秦素已然收拾整齐,步出了临时安睡的西厢,正走在东华居的石子小径上,锦绣便随侍在她的身后。秦素伸手拨开伞面,看了看天。天空是一片无垠的灰,雨线不知疲倦地倾泻而下,似是没有穷尽。她的心情也受到了这冬雨的影响,有些灰暗,也有些冷寂。时隔一世,她重又站在了东华居的院中。此时此刻,份属东院正房的东华居,仍是她记忆中最鲜洁时的模样,不曾败落蒙尘、蛛网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