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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张翠娥,都不能令他轻易开口。冯时像野兽一般地挣扎着,虽是一个老阉人,却素有蛮力。他一个人住,家中却处处搁有刀剑,有向不远处的宫廷禁卫军衙门发出信号的焰火和响箭。眼见着冯时就要挣脱开去,却紧闭了嘴巴绝不肯再吐露一字,李柔风心中生出彻底的绝望。那绝望化作孤注一掷的杀气,仿佛自有生命,令他的五指遽然插向冯时的心脏!那五指竟所向披靡,轻而易举如砍菜切瓜一般刺入胸骨,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血淋淋地掏了出来!鬼魂唿哨一声,欢呼起舞,挟住冯公公的魂魄如流云一般散去。冯宅外夜色涤荡,仿佛天下太平,世间静好。有节律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最终在浮屠祠前停下。抱鸡娘娘从大黑马上翻身下地,又从马上抱下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打开浮屠祠的门,她把大黑马牵了进去,又拿了根一丈来长的竹竿出来。带着脏孩子走到冯宅侧边,靠近浴房的位置,抱鸡娘娘寻了个稳妥的墙头,将竹竿的一头搭上去,另一头自己把稳了,问那孩子道:“能爬吗?”那孩子点点头,他虽精瘦,却猴精一样的伶俐。他一伸手,嗖地上了竹竿,像猴子一般地爬了上去,很快便蹲上了墙头。抱鸡娘娘问:“看见了吗?哪些房间有灯?”那孩子道:“全是黑的,就离咱们最近的这间有灯。”抱鸡娘娘向他勾了勾手,那孩子便顺着竹竿哧溜滑了下来。抱鸡娘娘扛了竹竿,牵着孩子往后门走去。她道:“小丁宝,待会你爬进去,悄悄地给我开门,莫要惊动了我的大郎君。”小丁宝抬起头,半是好奇半是怀疑地问:“娘娘,这真是你的家吗?为什么你进不去?”抱鸡娘娘道:“自然是我的家,你待会见到大郎君就知道。”她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冷冷道:“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第12章冯宅之中,漆黑寂静。虫子在草丛中低鸣,盖过了抱鸡娘娘掩上后院木门的声音。抱鸡娘娘脱掉软底布鞋,搁在门边,裸——着一双天足无声无息地行走,衣服、头发都束得紧紧的。她右手紧按着腰间刀柄,手心渗出汗来。小丁宝轻手轻脚地跟着她,隔着一段距离。抱鸡娘娘说过,冯公公想抓她,倘若她有危险,就让他赶紧跑。小丁宝攥着半块砖头,却下定决心保护抱鸡娘娘。一直走进正院,都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如小丁宝之前所见,所有房子都是黑的,只有掩映在竹枝中的浴房亮着灯。抱鸡娘娘将尖尖的耳朵贴在门边听着,里头一片死寂,别说冯时的鼾声,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她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仔细分辨,感觉像是冰冷的血腥气。她心中隐约出现不祥的预感,提刀推门,看见眼前一幕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小丁宝机灵地跑过来,喊道:“娘娘!”抱鸡娘娘飞快转身,捂住小丁宝的双眼。她把小丁宝推到一旁,指着前面的厨房道:“去找个袋子,把里面的干粮全都装上,装得满满的,然后在这里乖乖等我,懂吗?”小丁宝一听有吃的,两眼放光,咽了口口水问道:“我能吃吗?”抱鸡娘娘拍了拍他瘪瘪的小肚子,扁平而细的声音道:“吃得饱饱的。”小丁宝兴高采烈地飞奔过去。抱鸡娘娘进到浴房,反手把门掩上。浴房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也没有了一丁点的活气。是了,里面并没有任何活人,毒蛇一般的阴气激得抱鸡娘娘这个阳魃都打了个激灵。冯时圆瞪着双眼,仰面倒在竹榻上,赤——身露——体,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腴白的身躯好似一头被剖开的猪。地上掉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抱鸡娘娘认出那是一颗心脏。浴池里还漂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脸朝下浸没在水里,只露出了一条修长的脊背。像一条死掉的鲸鱼。水已经变得冰冷,尸体也是冰冷的。抱鸡娘娘盯着水里的尸体许久,手指拳了又放,青筋绷了又松,终于在浴池边伸下手,捞到他的手臂把他从水里拖上了池沿。他的胸口和脖颈上各有五个深深的血洞,是手指插过的。喉结下的血洞甚至直透后颈,可见插的时候,用了多大的狠劲。抱鸡娘娘木然的目光转向一边,看到地上滚落的膏脂,张了口,冷硬的声音道:“李柔风,一个死人,是死不了的。”她扯了块干净的白布扔到他身上,冷声道:“给你块裹尸布。”她的手指拂过那些血洞,很快便愈合了。李柔风一动不动。抱鸡娘娘拿了把剪刀过来,用白布裹在李柔风身上吸干了水,然后把这具冰冷的尸体抱在了怀中。抱鸡娘娘口中狠狠骂道:“贱人!都泡肿了!我若是晚回来些,待你泡成个胖胀巨物,就算你自己不想死,我也得让你死!”强悍的阳气丝丝缕缕渗入冰冷的尸体,浮肿发白的皮肤渐渐恢复原状。李柔风咳出点发绿的水,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活气。抱鸡娘娘见他睁了眼,又开始呼吸,方把他松了些,拿剪刀去剪他手上的指甲。李柔风十指上的指甲有一两寸长,尖利雪白如药银。抱鸡娘娘用剪刀剪,竟觉得十分坚硬,剪着极吃力。十根指甲剪完,剪刀的刃边都卷了起来。她拿着那十根白雪烂银般的指甲看了半晌,连同上头干涸的血迹,放进了腰间的小布包里。“阴间人头一次长出的变甲,格外难得。”抱鸡娘娘干燥无味的声音道,“变甲就是尸变时生出的指甲。你日后还是莫要尸变了,尸变的次数越多,你失去意识的时间便会越久。”她拿起李柔风修剪好的手指对着灯火看了看,冷漠道:“更重要的是,长出的变甲会越来越丑。”李柔风失魂走魄了似的,一言不发任由抱鸡娘娘摆弄。抱鸡娘娘低头,只见他眉间倦然,仍是一副了无生趣的神情。站起身来,冷声道:“第一次杀人,自然不大习惯,以后便好了。”她弯腰伸手一把扯下他身上的白布,喝令道:“起来!”整个人都袒露在明亮的灯火之下,李柔风回了些神,慌忙又捡起地上的白布,盖住自己。抱鸡娘娘冷冷道:“谁稀罕看一具尸体。”这声音不知为何,寒彻骨髓。李柔风打了个冷战,又听她命道,“把衣裳穿好,我们得在天亮之前把冯时处理掉。”抱鸡娘娘走到竹榻边,一脚把冯时的尸体揣入浴池中,随即卷起裤子下水,用柴刀把冯时剁为几段。“你经常杀人?”蓦然听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