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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眠吧,明天还有更重的活呢!”回应她的是贺松柏黑下来的脸,他紧抿的唇透露出了一股不容拒绝的严肃。赵兰香停顿了一下,认真地思考起劝贺松柏打消这种念头的可能性。为零。他固执起来的时候比她还可怕。她说:“要不这样……我不回去,你也不回去。你在里面稍微睡一会,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叫你,成不成?”贺松柏勉强地接受了。赵兰香把人领到了谷场边一个简陋的小屋里,掏出自己的夏凉被,把男人摁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她轻快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调皮:“我还是第一次跟柏哥过夜呢。”被女人强行摁在床上睡觉的贺松柏,那张被晒黑的脸浮起了一丝红。他咳嗽了一下,“我睡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赵兰香干脆地应下了。她看着贺松柏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自个儿提着灯走到外面的谷场,津津有味地读起了书。屋子里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耳朵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暗淡的一圈光,将女人纤细的影子投到了窗子上,火光隐约地跳动,她的影子也在动,荡漾得就像井里潋滟的水光。薄薄的夏凉被又轻又凉快,满满都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密不透风地裹住了贺松柏,令他有种被女人紧紧地簇拥起来的错觉。贺松柏就这样睁着眼盯着窗子上映着的女人的倩影,半睡半醒地盯到了下半夜换班的人来。贺松柏紧张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离开屋子。没想到下半夜来值班的人居然是顾工,贺松柏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了下来。顾工见到了贺松柏,也很惊讶。不过他看见了蹲在门口看书的姑娘,眼里便划过了一丝了然。顾工之所以叫顾工,并不是他的名字叫顾工,而是他是梯田施工的总工程师,负责设计沟渠、爆破、梯田道路规划。听说是从B市调来的知识分子,并不是本地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贺松柏惊讶极了,他沉默了片刻问:“怎么来了?”顾工皱巴巴的脸上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他眉角的笑纹愈发深了。他只说了一句:“年轻人你回去睡觉吧。”赵兰香眼神里带着一丝的疑惑,贺松柏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去。”赵兰香守了半夜很快也困了,她迅速地洗了把脸,揉了揉眼睛跟男人道了一声晚安很快就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中。……谷场上,青年坐在水泥地里,跟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贺松柏卷了一支草烟递过去,“抽几口,不然白天没精神干活。”顾工望着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山脉,闲聊地感慨道:“这边丘陵很多,耕地少。修建梯田可以扩大耕地面积,增加粮食产量。”贺松柏默默地打着哈欠。顾工继续说:“不过你们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水源虽然丰厚,但山石和溶洞也多,主要成分为碳酸盐岩……%¥@&”贺松柏在尽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工聊天,然而坐了一会他很快就听晕了。贺松柏猛吸了一口烟,爽冽的烟浸入喉里,刺激了一下又清醒了。他淡淡地道:“你要是干不了那么多活,可以偷懒打个盹。”顾工抹了一把脸沉默无语,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犯法的。所以作为一个农民,柏哥宠爱对象的方式就是—>拼命帮她干活帮她干活帮她干活!————————小剧场一:香香在屋外看书柏哥:她的背影真美,这个背影我可以看一晚上看不厌。——————小剧场二:顾工:“%¥*&@!”柏哥:作为一个耿直的农民,我很想打断他的话。但他好像不懂什么是对牛弹琴,算了算了,让他说吧。第030章顾工和贺松柏一块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抽烟聊天,一直聊到了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才罢休。顾工感慨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收你做徒弟。你这年轻人虽然笨了点,但是能吃苦,跟着我学土木肯定有出息。”说着他苦笑地摇摇头,“算了,徒弟这个名讳不好,这辈子再不收徒了。”其实这年头还有什么关系是可靠的呢……贺松柏把最后一根烟支在鼻子上,嗅了嗅,嗤之以鼻:“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好了。”“被整得那么惨,还有心思收徒弟?”顾工来到河子屯的第一天,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的中山装,熨帖得一丝不苟。胸口上的口袋别着支精致的钢笔,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清贵,他指挥起工程队的工人来也颇有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味道。对于贺松柏这些指望着挣工分的最底层的人来说,工人已经算是无上光荣的职业了,而顾工还是工人的头子,那更是了不得。顾工在这群地里刨食的农民的眼里,无异于浑身都发着光,令人敬佩又畏惧。结果……秋收没几天,“高高在上”的高级知识分子顾工霎那间沦为了劳改分子。浑身的光芒霎时掉落,掉进泥里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这对于大伙来说还是一种新鲜得不得了的体验。贺松柏对于他的遭遇,只能报以同情。他能做的也就是腾出空来的时候,稍稍帮上一把,更多的是没有了。连他自己都还是个日子过得苦哈哈、自身难保的穷小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不过阿婆从小就告诫贺松柏,要尊重知识分子。无论在哪个年代,知识分子都是建设祖国的栋梁,国家的蒸蒸日上离不开他们的贡献。因此贺松柏把他亲爱的对象送回去睡觉后,怕一朝摔入泥潭的顾工心里犯轴、想不开,又折回了谷场,好心地陪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聊了一晚上的闲话。贺松柏说完话,顾工也沉默了。他有些狼狈地说:“可能是想着人到晚年还没有个继承衣钵的人,有些不甘心。”贺松柏满不在意,他擤了擤鼻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现在都这样了还不安分点。”“我阿婆还留过洋呢,她现在能做的是就是每天吃吃睡睡。”贺松柏淡淡地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顾工一听,沧桑的脸顿时更苦了,皱成了一团苦巴巴得像是随时能挤出泪水似的。贺松柏扛起锄头,一言不发地往田里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