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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被囚禁在万里之外的时候,被你的继父残害毒打的时候,被你母亲设计为你顶罪的时候,他有多么想回家,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真的不清楚吗?”他想念梅雨季节屋檐上的燕子,他想念林家琶子深处的香樟,他想念长长斑马线的对角线上开着的一年也吃不着一回的肯德基,他想念摇头晃脑的读书声,他想念音乐课上从来都爱跑调的那个小孩。那是他无数次提起的清晰影像,可可比谁都要清楚。可可想起了俞迟那样激烈的告别,他假死之前的一天,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你爱着的俞迟将始终爱着你,世人无可辩驳。可今天以后,还尽你和程mama的恩情的那个人,死亡或者湮灭,通通与你不相干。你好好活你的,还请你好好活着,站在万人之上。”阿延彻底病愈,连医生都啧啧赞叹这是个生命力极旺盛的、不肯服输的孩子的那天,他的父亲回来了。活着回来了。衣衫褴楼,唇裂出血,手裹着早已脏了的绷带。他认真而艰难地活着回来,却沉默着,不语。阮宁抱着阿延,静静地看着他。他来见她之前,用手擦亮火车卫生间的镜子,剃光了胡子,露出了下半张脸,曾经费心遮掩的都一一览无余。长长的、整洁的军大衣下是咖啡色的衬衫。咖啡色的衬衫下是满布伤痕的、早已属于军人而非医生的身躯。他说:“阮宁,你好。”他想问“你好吗”,这话却变成了“你好”阮宁把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咧嘴看着宋中元的宋延放进了他怀中,宋中元下意识地抱住了这软软的孩儿。阳光从窄窄的走廊的尽头奔涌而来,二十八岁的阮宁就这样静静看着二十八岁的俞迟。他知道自己一下子耗费了许多年的少女时光,而这些少女时光分明计划要换算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带着爱的她还是老了,连同爱一起老了。十五岁,扎着马尾的阮宁看着他,在想什么?二十二岁,有点驼背的阮宁看着他,在想什么?一十八岁的阮宁不大讲究,什么都没想,踮起脚,轻轻地,也带着点缠绵,搂着他长长的脖子。她的眼泪guntang,啪嗒啪嗒像不要钱似的淌着。她说:“我时常期待着和你再次见面的场景,我穿着我最喜爱的红毛衣,梳着不再打结的长发,远远瞧见你,就乖顺地抿着嘴笑。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我最好看的角度。可是,时间却告诉我,此生我们不再重逢。”“你死后,我也曾经骑车探望姥娘,路过我们小时候露天睡过的那个公园。公园的座椅早已被人踢得残缺,水管生了锈。我在那儿喝了一口凉水,早些年的地下水变成了如今的地上水,尝起来带着苦涩。想了想,我觉得做人真的有点苦。我的人生没有那些一惊一乍的高潮起伏,事实上,没有人的人生如戏剧一样一定盼到结局,我们的苦痛延绵不断,爱的内里也延绵不断,可是,表面上,却是四季荣枯的高山,僵而不灭的河流,还有,我喝到的那口变了滋味的水。”她说:“你一定没有经历过这些绝望,俞迟同学。”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用手抚摸他冰冷的下巴,姑娘吸了吸鼻子,天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你更让人绝望的事。”第二十八章谁的心事在庭前宋中元彻底醒来的时候,阮宁正搂着宋延,睡得香。他费力地从一旁军用背包中拿出受伤之前,在蛰伏牧游区附近要来的千草。拧开小灯,开始给宋延编小帽。夏天快来了,宋延是个小胖子,怕热,出门时有个草檐帽,能挡挡。他低着头,稍拉开肩,疼痛也随之而来,禁不住咳嗽起来,一瞬间满身冷汗,却又迅速用手抵住嘴,生怕吵醒陪护床上的一大一小。阮宁揉揉眼,双臂撑着上半身,转身,就与那双漂亮的杏眼相对。他怔忪,她也很蒙。那一眼啊。不在梦里,在眼前。不在天堂,在人间。阮宁不愿意再看这一眼,她垂下了头。她说:“你也许不知道,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直到知道你是俞迟之前,我这一辈子一直都在盼着这一天。就像绝症病人无望的念想。但知道你是谁之后,我却一天比一天惶恐。”他问她:“为什么?”她说:“好不容易嫁了个人,长得又丑对我又好,再努力三年,个再努力三个月就要爱上了,我们这么平凡,也一定会幸福。远离了光怪陆离的上半生,似乎每一步都很坚定,可是一眨眼,俞迟不是鬼,我的宋中元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他问她:“宋中元很好吗?”她举起双手,好像抱着很大很大的东西,很认真地说:“他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待我最好最好了,好到从不肯骗我。”他心头一颤,又问她:“俞迟呢?”阮宁垂下头:“俞迟不看重阮宁。从头到尾,都不看重。”她说着这句“不看重”,俞迟忽然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俞迟的肌rou、组织和纤维重新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他的生命似乎比谁都要顽强。那些逼迫他假死的日子也在如今叫他重生。过了很多时候、很多刹那,阮宁想明白了,心里也就拿定主意了。活这么大岁数,再学小孩子的暴脾气嗷嗷叫死去活来非要讨个说法,实在是没有意思,也很没有长进。她想要的,就用语言表达清楚。俞迟正抱着阿延念书,他读到“婴孩被放置到石板上,啼哭不止”,轻轻地用长长的手指抚摸阿延的小脸蛋,温柔开口:“说的是不是你,小婴孩?”她顶着黑眼圈问俞迟:“我其实之前是想跟你离婚的,不知道你怎么想?”阮宁的一句话使他放下书,淡淡地瞥她一眼,吐出俩字儿:“不离。”阮宁继续很有耐心地问:“那你以后会不会突然哪天就又挂掉了?”他的身份仿佛年过几年,就换一遍。还以为嫁了个巴时收小魔仙,喊一声“巴吹啦能量,变”,就再也变不见,只剩下她,在风中挂着一条眼泪喋喋地哳吼着“Godisagirl”。天道不公。他坐在疗养院树下的长凳上,看了阮宁许阮宁的腹诽俞迟听不见。“活着,不离。”阮宁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她有些沧桑:“你不要有压力,我想要的和你想要的一样。”他有些讽刺地问她:“你最想要的是什么?”阮宁说:“我想要个家,一个牢固的被大灰狼狠狠吹气也不会会散的家,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