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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身边经过。顾寒的背影还是单薄,可他不是会溺进低落情绪里出不来的人,好像忽然间,他已经担得起这个沉甸甸的万山峰了。吕英回身望向禁地的方向,但见叶间结云,葱郁静谧。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万山峰弟子都知道宁惜骨去世了,掌门的担子落在了年纪不大的顾寒身上。桑落落忘了一贯对她师兄的敬畏,抱着顾寒大哭,眼泪鼻涕抹得顾寒衣襟湿透。唐昭悲恸之余,又想起宁惜骨交给他的那一个木盒,沉郁更甚。杨问水却咬着牙,眼圈都红了,只不肯流下泪来。他再忍不住时,转身便离开了,绝不愿叫人看见。顾寒等桑落落哭得差不多了,轻轻握着桑落落的肩膀把她推开。他的师弟师妹都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悲伤,他已经把那些情绪都摁进了心底,深不见底地摁下去,不让它冒出来一点。从今往后,他再不能露出一点软弱。祁越似是冷眼看着他师姐师兄的伤心,倒握着剑一言不发。他目光久久落在一处不动,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深潭。宁惜骨唤祁越小八,但祁越分明也没有七个师兄师姐。这时候冒出来一个,说是宁惜骨的第五个徒弟,叫做白容。祁越对他没有印象,连顾寒也不常见过他。“我本是报恩而来,师父一走,我自该离开了。”白容与顾寒道。不管怎么说,宁惜骨刚刚离去,万山峰的弟子便有人离开,怎么都像是在印证那行将溃败的说法。万山峰在慢慢衰落,也许是如这般,一干弟子离散,也许是别的什么。过了三日,却又有人上山来了,说是慕名要来拜师学剑。“可他坚持要拜掌门为师,”莫曲道,“在大殿里等着。”桑落落眼睛肿着好几日,这时虽不如桃,也跟枣差不多。她努力地把眼睛睁大,那条缝能让人瞧出她的眼神了。桑落落使劲清清嗓子道:“他要拜师兄吗?那是不是就要叫我师叔?”众人实在不能把师叔二字与桑落落联系到一起,十分冷漠地忽略了桑落落。万山峰大殿中的人见到顾寒,又把话重复了遍:“有劳,还望能见到贵派掌门。”“这便是本派掌门。”莫曲严肃地道。桑落落竖起了耳朵,等着那人惊讶的表情,以及不可思议之类的感叹。可那人惊讶是惊讶,并未觉得不可思议:“万山峰的掌门这般……年轻?”“年轻也……”桑落落还哑着嗓子,一时急出口,三个字都没音,囫囵在了嗓子眼。“我拜师心切,可……”那人皱眉道,“我猜这位掌门年纪不过二旬?”祁越冷冷地看他一眼,不算友好。“嘿,不是我说。我都修炼了五十年了,叫一个小孩师父……”那人挠了挠头,“还是罢了。”桑落落哑过一阵,嗓子清多了:“年纪轻怎么了,你打不过师兄的!”那要拜师的人笑着摆摆手:“我不以大欺小,就告辞了,多有打扰。”“祝贵派兴盛……”走出门口,他又扭头道。后面的话被一声巨大的关门响淹没,三道剑气弹在门上。祁越收回剑,转了转手腕:“没控制好。”明知那个人多半没有恶意,但祁越就是不能听到什么门派兴盛衰落之类的话。有人走又如何,不想来又如何。他不相信,万山峰能溃败到什么地步。唐昭在宁惜骨走后的第四日才打开了那木盒。盒中有一封信,并一样物件,叫唐昭竟不知该如何。六十七、初霁院里的人很少见到祁越了,若是照着正常的作息时候,根本碰不着他。祁越虽然一心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大一点,但也没忘记那只钻到树叶底下的毛毛虫,因此不再去后山的银杏林。半山腰的佟曙风为此被打扰了宁静,祁越天天跑到湖边的那一处空地,旁若无人地起剑运招,把那群仙鹤吓得不敢落脚。佟曙风也不管他,每日里在花丛边浇自己的花,祁越与他打招呼他应一声,其余时间各忙各的。祁越使剑的本事看在佟曙风眼里已是惊叹,但祁越丝毫听不进去,他恨不能每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一片紫色的花瓣迎着风飘起来,恰朝着剑影翻飞的地方撞过去,碎成了两瓣,又扬上天空,翻滚着悠悠坠地。祁越早注意到这闯入的一片花,他剑尖上挑,本是想把这两半花再劈做四瓣,但那看不见的风作着怪,只把花瓣吹得在他剑锋左右忽闪,差了一丝一毫就是不让他碰到。花瓣要落地的时候,又被剑气冲地飘起来。祁越剑势凌厉,自认能在密不透风的剑光中收拾了这片花,但这小小的物件竟是顽强地与他对抗了不短的时候。祁越横着一剑,那花瓣飘到他头顶,祁越回身剑刃探去。他望着自己的剑尖,四点紫色的花片簌簌地落下,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一分神,才注意到这里多了人,祁越收剑,瞬息愣怔,又走过去。“与一朵花计较,不知怜香惜玉,还欺凌弱小,”慕云思笑道。他是来看望佟曙风,巧见祁越在这里,便不出声地看着。“窥人也非君子所为,”祁越回道。慕云思笑意不变:“那临阵脱逃呢?”祁越一时语塞,挽个剑花,心中像被那片花撞了似的,面上还能不改色地道:“哪有。”佟曙风听着这两人的话,只照例在那片花丛边翻他的书卷,像外界的他物都不存在。“这几日都不好好休息?”慕云思又与祁越道。这话如何都有些亲密的意味了,祁越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又觉得可能是像极了他师兄,也不多想:“休息了。”“我还当你忙着习剑,连脸也顾不上洗了,”慕云思道。祁越脸上其实也没有脏物,只是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谁都能看出来。祁越被他说得起疑,到底这大半日都没注意过。他伸手摸脸上,摸不出什么,便要去湖边看一看。他回去初霁院回得晚,早上又走得早。前几日顾寒也没说过他,即便是晚上晚得过了关门的时候。他知道祁越心中憋着一股劲儿,但一时的上头持续不了多久,便等着祁越冷静下来。不知是不是顾寒这纵容的原因,祁越变本加厉。人一时悲痛过度,或许会冲动发狠,但那股冲动劲儿早就该过了才是,再这样积郁下去,恐怕先没修成仙道,倒入了魔道。宁惜骨给的那卷书顾寒看了许久,仍不得其解。他自觉已心中浮躁,便想停一停。快出初霁院门的时候,唐昭犹豫地喊住了他。顾寒停下来等他说话,唐昭却没立时开口,迟了会儿问:“师兄要去哪里?”“出去走走。”顾寒道。唐昭眉头不松,终于道:“那就等师兄回来罢,我有事要与师兄说。”“现在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