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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景安是个极重视斯文儒礼的人,听他说得可怜又在理,便点头答应了。秦王不待旁人上前,自己伸手接过御杯,脸上流出惨淡笑容,轻声道:“真是皇恩浩荡呐,十年前,一杯凤尾鸩酒,十年后,又是一杯~~”说完,举起毒酒一饮而尽。这毒酒能叫人痛断肝肠,他强忍腹痛,招手要戚舻扶他进内室。片刻后,室内传出戚舻痛哭的声音。曹景安和洪德对视一眼,俩人亲自进去查看,只见元玮僵卧床上,七窍流血,毫无鼻息,已是毒发身亡了。赵峰急匆匆进了院子。一阵风来,吹得一池荷叶乱摇,此时还只初春,没有满池芙蕖和清脆蛙声凑趣,显得有些冷清了。赵长歌正躺在垫着杏黄软缎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朦胧中,感到跟前站了一个人,一睁眼,又是赵峰。这些天来,他每一睁眼,首先看到的人必是赵峰无疑,于是展颜一笑。赵峰被他笑掉了魂魄,本来打算告诉他秦王出事,也一时间怔怔说不出口了,但凭着多年来的默契,他能感觉到自家主子是清楚这件事的。赵长歌人低头盘算,这个时候元玮应该已乔装出城了,想必走得十分狼狈落魄吧。他是皇帝亲旨定案的罪人,诈死逃生后南魏已无容身之处,惟有远赴化外谋求东山再起。两人一个命不长久,一个去向不明,今日一别,已无再见之时。他心里很不好受,想去再看他一眼,但终于还是硬起心肠来不理。赵氏复仇大计已全面铺开,目前在这节骨眼上,如果稍有不慎处置不当,局面就会弄得不可收拾。脑子里刹那间掠过种种关节,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朝中多事,吴王在江南积蓄日久,已开始蠢蠢欲动。自己把在镇江伏下准备起事用的粮草送给他之后,元瑾必定按耐不住。中原板荡,萧拓是当世霸主,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好的征伐机会,况他已吩咐周杨二人打开雁门关,放他南下。这条线一点不用担心,凭北戎的实力,要踏平南魏并非难事。西越这边,越重光心计深沉,不好控制,不过要是真的天下大乱,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趁乱出兵分上一杯羹的。天罗地网早已布好,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朝着它应有的方向前进,虽说无法亲眼瞧见,但赵家的深仇大恨却必定得报。他这个cao盘手此时反倒变得可有可无了,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一笑,对赵峰说:“你去吧,把阿月叫过来。”赵月红了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等他发话。赵长歌笑问:“你以前不是在鼓捣忘情水吗,可成了?要有,记得给小峰喝一点,爷不想要他殉葬,真没意思。”“哇~~”赵月哭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啊~~”“唉,那就只好把他远远支开了,待会叫他去樊城一趟,就说那里有个姓贾的神医最能回春,他会去的。人有生老,月有圆缺,我死而无憾,你要劝他看开。”赵长歌感到胸口如有一块大石压着,呼吸渐渐艰难,知道自己熬不过今夜,又不忍见赵峰伤心而死,于是先找来赵月吩咐后事。他喘息几下后,又说:“日后叫他回西越去,爷床底下匣子里有留给他的东西,就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小峰也许会听吧。”赵月已哭得一塌糊涂,为了哄骗赵峰又必须强颜欢笑。赵峰听见说找到神医,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立刻出发赶往樊城。赵月等他骑马跑远了,一屁股坐下又哭。哭着哭着,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去,却见北戎皇帝萧拓一身便服,由芙蓉娘子亲自领着从暗门进来。萧拓心里一直忘不掉这个连着三次叫他一败涂地,输得颜面全无的人,时隔半年再次见到他时,却已是神智不清,昏睡在床。赵长歌眉头紧紧蹙着,额头上全是细汗,为了忍痛被咬得血色全无的双唇因为未干的血痕而分外艳红,神情在骄傲与倔强中透着一丝脆弱。心底痛惜之余,赶紧将一股纯阳真气拧成一线,慢慢输入他气海xue中。赵长歌得外力相助,渐渐从昏沉之中醒来,见到是他,气息微弱地问:“陛下,怎么来了?”当世之中,惟有这位北戎皇帝内力高深,可以救活他。“我能不来吗?”萧拓有点不乐意地说道,“你叫人送信,故意用瘦金体书写,说自己快死了,要我出兵南魏,还随信附上你父亲留下的那块玉佩。”赵清华当年便能写一手极为隽秀的瘦金体。萧拓是个念旧情的人,得了这两样东西,哪里还能置之不理,于是人不离鞍的整整赶了五天五夜路,这才来到京城。他和赵长歌交手三次,虽每每败北,对他的心计为人倒是有了很深的了解。长歌笑了,直言不讳道:“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算算日子,无论如何赶不及,只是算计人算计习惯了,忍不住还是要试一试。陛下,难道是从北戎飞过来的不成?”萧拓眼神明亮,声音却渐渐走低,“这半年,我都住在雁荡山上。”他思念那人已欲成狂,终于不顾皇帝体统,臣下劝阻,独自来到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一住就是半载。萧拓勉强压下满心酸楚,淡淡地继续说:“算你命大。”他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扶起赵长歌要他盘膝坐好。解开衣服后,眼前雪白肌肤上,透背穿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痕看上去分外凄艳。北戎在此地伏有许多探子,他多少知道些那日鹰愁涧上所发生的事情,想不到这狡慧多智的少年竟如他父亲一般也是一个大大的情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萧拓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宁定心绪,将手掌放在了赵长歌后心上。赵长歌的伤势极为凶险,靠药物吊住苦撑至今已是油尽灯枯,好在北戎皇帝内力之强,当世无人可及。这纯阳真气涌向气府,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将受创的经络一一疏通,导气归元后缓缓汇入丹田。这样为人运气疗伤,极耗内力,行完功,萧拓已是满身大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对着赵长歌憔悴的脸看了很久,那张玉琢精颜上因得他运功相助而蒙上了一层比胭脂更媚的嫣红,紧闭的双目使他少了平日的犀利睿智,却多了难教常人窥见的艳色。于是慢慢伸出手,指尖沿他胸口那条狰狞的伤痕掠过,仿佛是为抚平那心中的伤口。那指头微微冀动,似忍不住要给对方一个更温情、更实质的安慰,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起身出门。赵月和芙蓉娘子都候在门口等消息,见到他自然是一脸焦急。萧拓说道:“已无性命之忧,武功也保住了,待我再为他行功疗伤七日,便可痊愈。”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就见一条人影泣血着奔进来,原来是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