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屋 - 言情小说 - 鸳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

陌绾坐在床边手上磨着伤药,宁静的午后只有脉脉阳光透过窗纸爬进室内,许久,陌绾才喟叹一声,“鸳鸯,你放不下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与你有关?”

她看着帐顶沉默。

这几年她为之拼命的事哪一件与她有关?

没有一件。

鸳鸯只道,“我从前总觉得活着便好,这个世道太难,是是非非又有谁能真正判别,这般想着,对与错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可是后来却发觉,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和心灰意冷。”

那年在城外和金兵对峙,只消她一个念头,她也可以转身救人。她曾慈悲过,可是那年扬州围杀也让她明白,不管她再怎样学着慈悲渡人,她还是那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鸳鸯。

她生来是魔,不是佛。

她随不了这世间的清正。

但那又怎样。

她做事,不过仅凭自己的愿意二字。

陌绾摇头叹息,“所以你想如何?鸳鸯,这世间的好人不差你这一个,这世间的坏人也不少你这一个,大多数人在夹缝中过完了他们一生。”

鸳鸯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可她总觉得自己以前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

陌绾给她换好伤药,系上衣襟,给她说实话,“鸳鸯,你的身体折腾不了多久。”

鸳鸯侧过头朝里,避开漫到床头的日光,其实也不需要多久了。

第4章鸳鸯

鸳鸯伤好后一直在等章赦过来询问她,只是她等了半个月都未等到过哪怕一次。

她不知道的是,章赦所有想知道的一切,所有的疑虑皆被临安来的一封信解决了。

又是半月,陌绾过来与她道别。

陌绾原本一月前就打算在山上采完药材就离开,只是机缘巧合,在山上碰见给鸳鸯诊治的大夫,听对方的描述,她便知道在江陵府的知府府里那个吊着一口气的姑娘是她。

她留在江陵已经够久,此次辞行正是要顺着长江一路去往临安。陌绾坐船离开江陵,鸳鸯送她到港口上船,陌绾的眼中藏着悲悯,“鸳鸯,下一次我便救不了你了。”

隔着人群,鸳鸯瞧她着笑了,春暖冰融,“我知道。”

避不开的命始终避不开,救不了的人始终救不了。

她都知道。

陌绾望定她许久,才在船夫的呼唤声中提着裙子上船。

鸳鸯这么久一直待在偏院,很少出来,也不会有人来寻她。府里的人都避讳着她,有些想寻她麻烦的也都忌讳着章赦,毕竟当初章赦可是真心实意的将她救了回来。

除夕那夜,正院里灯火通明,火红的灯笼越过墙头照亮了她这一方偏院,映在雪地上一片闪烁。连日的大雪覆盖了青石板,屋内是一个叫尚纹的小丫头给她送来的几点炭火。她脚边拢着炭火,微微推开窗,明月当空,不远前的一棵枇杷树光秃秃的,树身干裂,甚至有些地方破开了道大口子,颤颤巍巍的枝头上压着一层冰冰冷冷的薄雪。

枯凌到尽头便是生机渺茫。

鸳鸯支着窗,静静的听了一会府里的热闹。

夜渐深了,喧闹也渐渐停了。

烛台上灯花早已落尽,鸳鸯越过墙头,几瞬便落在了章赦所在的房间屋顶上。门前站着几个守卫,鸳鸯拂开一些积雪坐了下来。脚下一片寂静,章赦窝在温暖的床里熟睡。

鸳鸯望着一轮明月,守过了整个夜晚。

大雪过后便又是一个春暖花开时节。

梅子黄时节,雨季便也来了。

长江中游洪水泛滥成灾,江陵府也不可避免的遭殃。

章赦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每日卯时天还未亮便打着伞出门,待到近戌时才浑身湿透的回府。雨下的很大,门房上挂的灯笼也被屋檐上的水打湿了。下人靠着个梯子爬上去,将湿了的灯笼换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个沾着油布纸的灯笼。

鸳鸯抱剑站在廊下,看着黑色雨幕中的一点灯火。马车声响,驭夫在知府门口停下车,章赦下车,黑色的皂靴踩进水洼中,官服下摆溅上了一些泥点。路过鸳鸯时,他停了停,盯了她几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鸳鸯垂眸,盯着他官服下摆的几个泥点。她想提醒他一下,迟疑了许久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章赦没停多久,很快便入府。鸳鸯抬头看了看,雨渐渐小了些。门房见她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犹豫了一会,进去时还是将门关上。

鸳鸯听着身后的扣门声,脚步一迈,进了雨夜里。路上的积□□,鸳鸯走了没两步就干脆飞身上屋顶。她一路寻到城头,几个城头小兵点着火把,来来去去的巡视。鸳鸯坐在城楼二层的屋顶上,上方伸出的飞檐为她遮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极目远望,只有无边暗夜蔓延在这片土地,看不见具体的灾情。鸳鸯缩在片大的地方,听着雨声,听着城头不住走动士兵的脚步声,一直等到天色拂晓。

视野里,一片汪洋。

港口早就不见了踪影,一些停靠的船只也被冲的七零八落,甚至有些只剩下残骸。许多屋子都被淹在了水中,只有黑乎乎的屋顶一角露在水面。清晨的雾气还很浓,阴霾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了一些,太阳被挡在厚厚的一层云里,落下一点白光。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

远远的几只黑色小船在水面上巡视,士兵撑着竿搜寻是否还有落下的人。

鸳鸯回去时正碰上出门的章赦,他像是一夜没睡,眼下青暗,有些憔悴。他看了鸳鸯一眼,顿了顿,一段沉默。最后,他偏过头望了眼白朦朦的天,几步跨上了马车。

他应该是有话想和她说的。

一日阳开后,洪水已有渐停的趋势。傍晚,鸳鸯站在城头,城内的灾民挤在灾棚下。身后响起脚步声,章赦在她身边站定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去,“朝廷下发的赈灾物资已经在路上了。”

鸳鸯偏头看他,章赦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他们已经告诉我了,你杀过很多人?”

章赦没听到回答,转过头,鸳鸯眼神幽远不知落在了何处,她回答他,“的确,很多人,多到不计其数。”

章赦道,“去年你血洗匪寨,我心下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明了。”

鸳鸯缄默。

“我以前在临安很荒唐,父亲总说我满身少年气,其实我是不以为然的,”章赦轻笑了一声,“如今天下时局都是荒唐的,我又怎算的荒唐。”

“可是,”他看着城中数以其计的灾民,嘲讽一笑,“想想如今满城流离失所的百姓,想想临安一枕膏粱的日子,我确实是荒唐。”

他也是知道如今才领悟,父亲说他的少年心性究竟指的是什么。

是不知苦。

不知苦,所以不知福。

不知福,所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