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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战场的人,见了那样的景象也觉得挫败。就算再活一世,他也没办法掌控所有的事,既改变不了徐州得罪王守的结果,也挽救不了所有人的性命……他与沈盼为流民做的种种努力,就因为一次意外,尽数化作焦土。“咦,你们都在这儿?”身后陆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默。沈盼收回目光,低唤一声:“阿兄。”陆诒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情,先在她头上轻抚两下以示安慰,才用温和的口气说:“阿爷叫你。”然后他看了一眼苏曜:“你也来吧。”***书房内一灯如豆。陆仲端坐在几案之后,神色肃穆而沉重。沈盼一进来,便卸下钗环,低头跪在地上。“这是做什么?”陆仲目光转向她,口气温和。“事情因我而起,请阿舅责罚。”陆仲低叹一声,亲自扶她起身:“来龙去脉,苏曜都告诉我了。你没做错任何事,不要动不动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陆诒和苏曜这时也进了门。陆诒听见陆仲的话,顺势接口:“就是就是。那混账这么欺负你,才砍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我要是在场,准得再往他身上插个十七八刀!”陆仲瞪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只知道添乱!”陆诒被父亲训斥,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听说王守他们在半路上停了下来,”三人入坐,陆仲面色凝重地开了口,“我猜王浚的情况可能不大好。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又加上长途颠簸……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心阿沅会被王守迁怒。”王守向来睚眦必报,再加上他们之前做的那场戏,只怕他会真以为自己儿子的不幸都是由沈盼而起。“这关阿沅什么事?”陆诒叫起来,“难道不是那小子冒犯在先?阿沅可没招他。”“我当然不认为是阿沅的错,但是这话和王守说得通么?”陆仲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然后向沈盼,语气和缓地说,“阿沅,前几日我和你父亲联络过,今日他也送来了回信。我想送你去沈家暂住。”这话出口,在座三人俱是一愣。见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陆仲苦笑一声,接着对沈盼说:“徐州现在的局面有点复杂。你留在徐州,阿舅当然也会尽力保护你。可是王守在徐州盘桓过这么久……怕只怕百密一疏,让人钻了空子。沈家毕竟离得远,王守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何况沈氏一族在南方很有势力,我想你在那边会更安全。”沈盼垂目良久,最后点了下头。现在这情况,她留在徐州只会给陆仲添麻烦。见她不反对,陆仲松了口气,又转向苏曜:“南郡路途遥远,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我担心路上不会太平,希望能由一个稳妥的人护送。不知……”不待他说完,苏曜已毫不犹豫地应了:“某一定将小娘子平安送到南郡。”这态度显然令陆仲非常满意。他欣慰地拍了拍苏曜的肩膀:“那我就把阿沅托付给你了。”第13章不永所事(1)事不宜迟。几日后的一个大清早,沈盼便由苏曜带队护送,向南郡出发。城外的丧乱没有波及城内。虽然有过一阵人心惶惶,但是陆仲措施得宜,及时安抚了城中的民心。如今城内业已平静下来。晨钟初起,城里大部份人睡梦方醒。街市上行人寥寥,只有苏曜这一队人马的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在巷道上回响。苏曜穿着便装,骑马紧跟在沈盼的车旁。一路上寂寂无声。苏曜不由想起前几日出城,他们都以为圆满解决了王守提亲一事,流民也可以得到妥善安置,何其轻松愉快。才不过十数日,事态就已演变到她要匆忙离开徐州,寻求父族庇护了。出城不久,便有一处焚毁的流民聚集地。苏曜远远看见一片焦土,举手令车马停下。“怎么了?”察觉到行进停止,车内的沈盼低声发问。“前面……”苏曜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想绕下路比较好。”车内很久都没有声音。苏曜当她默认,正要吩咐改道,却见一个人影从焚毁的地方向他们走来。此人一身短褐,头戴斗笠,帽沿压得很低,几乎把脸全挡住。临行前陆仲再三叮嘱,徐州对沈盼不再安全,让他一定提高警惕。这人衣衫干净,不像是逃生的流民,立刻引起苏曜的警觉。且这人看见他们这一大队人马,不但没有回避,反而加快速度向他们走来。苏曜愈发惊疑,手已经扣在了刀柄上。幸而来人在走近的同时,抬手揭开斗笠,让苏曜看清他的面容。苏曜先愣了一下,然后神色缓和,嘴角轻轻上扬。他靠近车窗,向车内低声说:“赵文扬。”出事以后,谁都没再见过这个人。王守在烧毁各处流民聚集地时也曾试图抓捕他,但是一无所获。苏曜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已被乱军所杀?原来他还活着,而且还没离开徐州。终归是指点过他几日,略有香火之情。确认他的平安,苏曜颇感欣慰,只是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沈盼掀起车窗一角,神色有些疲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曜会意。回过头见赵文扬已经认出沈盼车驾,脸上颇有疑惑之色,料想他也有一肚子话想问,便向他示意:“这里说话不方便,往南十里有个茶亭。我们可以到那里休息一阵。”赵文扬沉吟片刻后说:“我同人有约,得去知会他们一声。请队正先行,稍后我与你们会合。”苏曜点头:“我们等你。”他让人留了一匹马给赵文扬,示意车马继续前行。到了他口中的茶亭,他才让所有人停下,一边原地休整一边等待赵文扬。沈盼也下了车。她出来之前,降真已经让人在茶亭周围设了行障。可是沈盼下车后并没有走向亭子,而是凝望着大道另一边的原野。初夏时节,稻麦初熟。微风过处,麦浪翻涌。田间劳作的农人身影就在这金色波纹里时隐时现。距离州城不过十数里,却已换了人间。“女郎……”降真轻声唤道。沈盼回过神,默默同她一道向亭内走去。“一会儿赵文扬来了……”苏曜开口。“我有些累,”沈盼打断,“苏队正见他也是一样。”“小娘子……不愿意见赵文扬?”苏曜试探。她对赵文扬一向友善,今日却显得过于冷淡了。沈盼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苏队正很维护他?”“他资质不错,”苏曜说,“某确有惜才之意。”沈盼苦笑道:“我确实不太想见他。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些死去的流民,还有王浚……虽然我不喜欢王浚,但是他不应该死。”“是王浚的人先动手,”苏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