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屋 - 耽美小说 - 奇闻小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盖昔年晚步于市,偶遇马惊,为救一稚童,急上前伸手抱持。稚童无恙,唯左足遭马踏伤,重不能愈,后渐成跛。

自此再难赴考,又孤身无依,幸以画冠绝同辈,常鬻画取些财帛,依旧得活。

一夜月明,有美少年叩门求,名鹤竹,自云乃崇阳人,久闻薛有才学,画亦佳,故冒昧前来。薛初诧异,见其眉目如画,朗朗如玉山修竹,意稍动。便迎入内室,相对而坐,一时言笑俱欢。

时房内挂一画,淡墨抹成好风光:峰笋林立,碧泉绕石而过;又崖上老树一株,枝叶覆荫,栩栩如生;荫下二三书生临桌对酌,发略动,若有清风拂面。鹤竹见之,欣欣然而有喜色,指点赞叹曰:“此画甚好!”闻言亦笑,薛谓之曰:“过誉,过誉。吾画技拙劣,不足道也。”

鹤竹摇首不语,良久,乃对薛道:“吾欲求汝作一画,可否?”

薛异之,问曰:“要画何物?”

“吾有一小宅,颇为幽僻,园有花竹水石秀美,望汝同往。”鹤竹改容拱手,固恳不已。

然薛低眉,视己跛足难行山路,欲决未决。鹤竹亦知其踌躇,笑语之曰:“无妨,吾家资颇富,恐汝不喜铜臭,故今夜孤身来寻。若汝允诺,明日以轿迎之。至于衣食留宿,亦不必忧。”

薛慨叹道:“多蒙见爱,吾当承美意。”遂允。

鹤竹大喜而去,翌日果携左右仆十余,各乘轿上崇阳山。时骤雨初歇,山色空蒙,薛甚畅然,口吟一绝云:“山高石叠路百转,幸汝相伴共赏奇。”久之,出茂林,至鹤竹居所,果邸宅严丽,中有竹石花池之胜。同下轿入内,薛步履缓慢,则鹤竹急去搀扶,绝不假手家仆。薛虽愧,然感其满腔心诚,不觉交好之意愈浓。

少住数日,薛研墨铺纸,欲临竹而画。鹤竹亦站于旁,蹙眉视之,既而舒展,只目光移至作画人,园中景胜难入其眼底。初不察,后渐有所感,薛不敢言,垂首强作镇定,唯耳垂染红潮,如山果熟焉。不觉笔下墨点,晕而杂乱。

鹤竹见之愈喜,不加点破,暗忖道:“欲成好事,需多加用心。”便呵护备至,寻闲暇,常与薛饮醉相谈,稍事撩拨,唯动其念。久之,薛亦生倾慕,然顾彼此男身,己足又跛,怎敢作此妄想?遂闭口不言,时时正容。

及月余,画仍未成,盖薛心绪难平,神魄迷荡。一日独坐园中,见鹤竹面带喜色,至身侧,则若有不胜羞赧之意,云:“先前吾得觅知心人,彼喜竹也,故吾欲改栽一株,汝可暂歇。”言毕而去。薛大惊,既而往内室,闭户涕泣不止。

“不可,不可!吾友能寻一好女子成婚,乃大喜之事,宜以画贺之,岂能作如此情态。”遂拭泪整容,提笔作鸳鸯交颈,浮毛池上,相偎相依。始终心下酸楚,又念己跛足,孤老半生,不觉泪落沾襟,唯恐将纸湿破。

后旬日,鹤竹不归,留薛一人望山石长叹。然园中新栽一竹,盖昔时鹤竹所言,为其未婚妻自山外苦寻来。夜半月圆,薛闲步廊下,百无聊赖,便近而视之。则此竹异于同类,上有斑斑如鹤影,秀美如许。

“竹上鹤影,非鹤竹也?”脱口而出,更觉己痴迷,唯自嘲尔。

忽闻浅笑声,似自疏竹间来,却若临耳畔。薛惧而退之数步外,问曰:“何人在此装鬼?”便见那竹熠熠生光,旋而化人,乃鹤竹也。地上余一小截,变作足骨,断口无血渍,唯清香愈烈。鹤竹拾之入怀,笑曰:“吾为汝种骨,今大成。”盖以薛相伴而得染其气息,又断己身,孕成白骨生rou。

薛恍惚惊疑,久闻竹骨清香,不觉四肢酸软。遂被其拥入房内,卧于榻,见鹤竹轻解己下衣,以白骨覆跛足上,渐成一体,蔓生血rou。半饷,跛足不跛,仿佛再生。方得力气,欲起身问之缘故,然鹤竹一笑,驰衣登榻,揽薛腰低语:“为汝甘断原身,修成竹骨,盼汝怜吾爱慕久矣,共枕席乐。”便抱持不释,抚颊交吻。

薛觉彼此皮rou紧贴,一时羞容腼腆,低眉问道:“汝果真竹成妖耶?何故至此?”鹤竹遍摩其身,更动念不止,谓之曰:“吾得汝一画,觉当中颇有意韵,故临门,欲与汝交好。后渐生情,知汝为跛足所忧,故以言激之。见汝亦有心,方化原身于园中吸日光月华,间杂汝身气息,后断一截成骨。”言讫,倾身而入。

遂留于此,终日作夫妻事。虽觉疲累,薛亦心喜,唯画竹久不能成,而羞被执手,作一二彼此春宫。又见足不再跛,尝与鹤竹行崇阳中,饱览山水。自是其每出入,鹤竹辄随于侧,眷恋之情日笃。

偶归薛家庄西,旁人视之,皆以为奇。

第14章(十四)白乌

望州至兆县一带,有一高山。千峰环立,远观重重叠翠,近而视之,则密林蔽天,无道路。又有鸟鸣于树,更增幽静。

而山下流泉潺潺,田地沿水,如棋之遍布,又似如星子散落。村人不敢进山,言其中多猛兽,尤好食人。往往有不知厉害者,径入林间,遂迷途,终不见还。

某年春,望州一富户携子出游,欲过此山,忽遇风起,飞叶走石,渐目不能见。少顷风息,欲起,然轿夫大呼:“何故轿轻如此!”大惊,趋而视之,其子已杳杳无踪。便疑有怪栖于山中,以邪法摄子而去。故急循原路下山,许重金,广招有道之人,纵不见子生,亦不可任尸骨久葬密林。

时贞明先生云游在外,过兆县,偶闻此事,意稍动。盖幼时梦人语,云其年二十,若遇山便可入,有良缘。况不忍见妖邪横行,稍作休整,与老仆至富户府中,曰:“吾能驱此邪物。”

初不信,富户横眉:“汝这般瘦弱书生,被那妖邪抓去,还未够当一口点心!”然贞明笑而不言,谓之曰:“吾虽学艺不精,但懂些许道术,区区邪物,不足道也。”上前数步,一挥袖,转瞬异香扑鼻,于梁上坠下一物,如人掌心大小,遍体雪白,昏昏然不知所以。“何物来也!”富户大惊,又闻贞明曰:“此乃白乌,鸣声清越,民间往往传言,其知人祸福,素喜居于梁上。”

便半疑半信,见贞明拾之置于怀中,富户正容道:“吾子已被摄旬日,恐遭不测,望先生入山寻尸骨归,吾必酬以重金。”

“不必。”贞明颇自满,视铜臭如无物,“自当携骨而回。”便居客室,待日而行。

然大雨淅沥绵延,不得去。富户宠一美姬,通晓乐理,夜坐房中弹琴,不许小婢伺候在旁。半饷,琴声戛然,小婢忽惊醒,方知门扉大开,其不知所踪。忙唤人来,遍寻不见,守门者亦语之曰:“未见夫人出。”先失亲子,后失爱姬,富户心似刀绞,急催促贞明先生去往山中。

于是大雨渐止,贞明乘轿至山下,孤身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