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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庭院之中,笛音戛然而止。梁峰身形一震,忍不住迈入院墙。院内并无灯火,然而那刻,新月如洗,映出了廊下景象。一人身披裘氅,手持竹簧,似是刚刚起身,有些怔忪的望了过来。那双眸子本该是灰蓝色泽,但在这暗夜中,却似幽蓝湖水,深不见底。那眸中,有着疑惑,有着惊讶,亦有情难自禁的狂喜,虽无只言片语,却胜似衷肠万千。被那目光锁住,梁峰一个激灵,从失神的梦境中醒来过来。可是还未想出托辞,廊下那人已经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扯下肩头大氅,裹在了梁峰身上。“主公,你怎么来了?”身上一暖,就像被人拥在了怀中。梁峰本想找个由头离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却让他一时失了语言。直到被拥着走了几步,来到避风的廊下,他方才想起自己想问的东西:“你吹的是什么?”“是竹簧。”奕延把手中持着簧片递了上来。这可不是他要问的。梁峰摇了摇头:“这曲子,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像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奕延顿了顿才道:“是主公弹过的。”我弹过这曲吗?上次弹琴,不知是多久以前了,梁峰竟然想不起自己是否真的弹过。像是察觉了他的迟疑,奕延低声道:“每当部曲得胜,或是府中有什么喜事,你便会弹上几段。这曲,主公应当喜爱非常。”简简单单几句话,像是擦亮了那些模糊的记忆。梁峰记起来了,那时他刚刚整顿好梁府,每日都在恶补士人当学的东西。弹琴也在其列。只是古曲凝涩,练起来十分艰难,他时不时会改编一些现代曲目,揉进其中,弹来散心。只是这样的曲目,他不会在旁人面前演奏,听过的,可能只有绿竹,和面前这人了。然而那么多散碎乐章,为什么他只记住了这首,还在今日吹奏出来。这是个巧合。梁峰闭了闭眼,觉得疲累再次涌上。都怪那梦魇让他失了自控。“无事。我只是夜里听到,过来看看。”是该回去了,出征在即,他也不应该再打搅奕延。梁峰想要说些什么,体体面面的离开。然而奕延眉峰一皱,突然道:“主公可是忧心邺城?”梁峰的话再次卡在了喉中,半晌才道:“只是流寇,有你坐镇,何必忧心?”“张参军的谋划中,并未算上城内百姓。”奕延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如同惊雷一道,直直砸在了梁峰心底。他的手臂颤抖了起来。是了,当日几位谋士定策,一字也未提邺城百姓。邺城如今有多少人口?当初被段氏鲜卑破过一回,应当是不多了。但是段氏鲜卑尚能掳走八千女子,这次的流寇,又会掳掠残害多少呢?那可是成千上万条无辜性命!他没有问,没有说,没有计算。这不是他能够救下的。天下大乱,何处不是生灵涂炭?身为统帅,就该把人命看做虚无的数字,看做棋盘上的棋子。若非如此,怎能称霸逐鹿?就算是里日日泪流满面的刘皇叔,不也是抛妻弃子,坐看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他只有一州之地,手下兵不满三万,又能做些什么?为了大计,他该依着张宾的谋划,攻城略地。只有占到更多的地盘,悉心治理,才能让那些乱世百姓重归安定。就如这并州一般。道理他都懂,但是心中那些东西,扔让他夜不成寐,寝食难安。也许有朝一日,他能改掉这些“弱点”,变得面善心冷,亦如其他枭雄。可是那时的他,还是他自己吗?看着那张骤然苍白的面孔,奕延只觉心中狠狠一拧,忍不住道:“我可以提前发兵。趁着流寇还未彻底摧毁邺城,把他们驱逐出去。如此就能救下更多百姓……”梁峰猛地抬起头,可是张开的嘴,却没有应答。那太冒险了,毕竟隔着陉道,没人能够赶到恰到好处。若是一时不慎,连并州兵马都要陷入危局。这是战争,不是救援行动,怎能儿戏?那双凝视着自己的黑眸中,有挣扎,有不舍,有难得一见的悲撼和郁愤。奕延就像被癔着了似得,伸出了手,抚上那光洁冰冷的面颊:“我能做到的。能为主公救下更多……只要主公安下心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近,变成了呢喃余韵。微微颤抖的嘴唇,贴上了另一张薄唇,如落羽轻拂。梁峰僵住了。不知是被那蓝眸荧惑,还是被那话语打动,他竟然没能闪躲。唇上的碰触如此的纯洁,虔诚的不像个吻。可是抚在面上的手截然相反,火热guntang,足能抚慰冬夜冰寒。他是渴望这温度的。不知是谁先动作,那吻变得深了起来。紧闭的齿列被舌尖撬开,钩在了一处,吮吸搅动,像是要夺走对方口中津液。粗重的鼻息喷在面上,带上了焦灼和热切。一只手滑了下来,按在了脊背之上,狠狠的碾压,似乎要把人揉进骨血之中。梁峰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一直藏在体内的渴望蒸腾了起来。他想要这个,想要那让人脊背发麻,浑身颤栗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嘶喊,让他向欲想屈膝。他空置了太久,压抑了太久,只要一点点火花,就能引燃。这一切唾手可得,因为那人献祭一般,送到了他面前……刺痛传来。梁峰猛地吸进了一口寒气。那吻太过激烈,咬破了唇上某处,也让险些烧光的理智回到了原位。梁峰停住了缠绵的唇舌,强撤了回来,低声喝道:“奕延!”他没有叫奕延的字,而这声呼喝,也像是当头一棒,止住了对方的动作。奕延停下了动作,他也在抖,抖的更猛烈一点。浑身就像燃着的火炭,冒着灼人热度。可是他仍旧艰难的停了下来,鼻息紊乱,低低叫道:“主公……”那声音里带着恳求,和几乎压抑不住情热。只是低喃,就足以让人耳根发烫。可是梁峰仍旧咬紧了牙关,向后撤去:“放手!”“主公,你也是想的……”奕延怎能放手?梦寐以求了那么久的人,如今正在怀中,热切回应。他怎么可能撒手?他想吗?浑身颤抖不休,梁峰却坚定的拉开了距离:“若我娶妻呢?若我纳妾呢?若我登上高位,夜夜新欢呢?你也能忍?”奕延僵住了,目中的火热像是被倒头一盆冷水,浇了个干净。他能忍吗?牙关咯咯作响,那双蓝眸中,迸出了怨憎。梁峰看到了。那双眸子,在月夜下简直如同狼眸,闪烁着凛然寒光。奕延当然不能忍。他爱他。任何狂热的爱都是独占的,排他的,不死不休。若他们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