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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大殿,跪到了殿前的鼎前,旁边,还有几个太监守着。裴陵知道,前朝几个大臣都是跪到昏倒才被宽恕,看来,今天自己也难免了。「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君要臣跪,臣不敢不跪。」君要整我,我不得不被整。裴陵把最后一句大不敬的话咽下,老老实实跪在了鼎前。说到前朝跪鼎的忠臣,他还真见过几个,还都是撞死在鼎上的老头子。那几个老头眼见吏治腐败,就上书先皇,请求先皇谋治图新,还黎民百姓一个清静的天下。结果老迈的皇上根本不理会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便流着泪跪在殿前的鼎旁,以死劝诫,渴望皇上回心转意。事后先皇不过是派人草草安葬了那几个人的尸骨,直至孝皇登基,才大举发丧,把那些人做为忠臣的表率来宣扬。可今天,孝皇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他那句话的潜藏含义便是:你若不来请罪,便学着那几个人撞死在鼎前吧!难道他是让自己也去撞鼎吗?常言都骂狗皇帝,果然名不虚传。裴陵想着不由偷笑了下,若是孝皇知道自己有这种念头,恐怕早就把自己枭首示众了。不过,孝皇到底是要让自己跪到什么时候呢?顶着渐升渐高的日头,裴陵能看到下朝远去的同僚们在交头接耳,还面带笑容。当御史的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沦落成这个样子,恐怕会让很多官员抚掌大笑吧。前些日子还因为压制了定边王的谋反而受到表彰,而如今,却离阶下囚只有一步之遥。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惶惶不可猜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浪尖上笑傲,又何时跌落于波谷底。从军学中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到了名震边关的守将,又从边关的守将沦落成平头百姓,接着从布衣白丁变成为民请命的一方大员进而还升了御史。少年倜傥,一切风流就好像是昨天的梦,被狂风暴雨吹得七零八落……裴陵的思绪渐渐远了,那种种的回忆让他或喜或忧,从一点串起另一点,而随着回忆的增加,所有的张狂和卑微都渐渐隐去,只有左三知的面孔浮了出来。两人之间的种种比任何画卷还清晰,一点点在他的眼前展现:左三知摆脱了兵士的纠缠,左三知在乱军中忍痛离去,左三知骑着马在乱军中穿梭,左三知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疤痕,左三知微笑的嘴角,左三知有些倨傲的目光,左三知能刺痛人却让人不愿离去的话,左三知温热的手掌和亲吻,左三知的……一切。恨过他吗?恨过,当然恨过!可如今,那恨比什么都让人怀念。裴陵微笑。他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大鼎。鼎上的纹路很美,昭示了皇家的威严,而某处灰褐色的痕迹则表明了在这个鼎旁,曾经发生过什么。忠臣的血迹,所以被勒令保留,以警后人。那如果是自己的血呢?会让皇上做出什么决定?其实也想过辞官退隐,然后孤身一人漂泊四海,活得更自我,更没有遗憾。可人生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多数时候,人死前,只记得遗憾吧?说到遗憾,自己似乎也有一件,只是那遗憾不能说,也说不出。「我终于明白那夜你为何不回答我了……」裴陵站起来,拉整官服,又重新跪下。他对着身旁站立的太监道:「大人,请您禀报皇上,就说我裴陵虽死无怨,只求皇上体谅我的忠心。」「裴大人,您……」那太监年纪也很大了,他当年亲眼见过几个老官员撞死在这鼎上,但没想到裴陵年纪尚轻,目光却如此决绝。「人生一世,想要的东西多而得到的少。能得到一部分,我已经满足了。」裴陵想起历朝历代的名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尸身就躺在鼎前。他微微一笑,合上双眼,向那大鼎撞去。「裴大人!」「裴陵!」见到裴陵撞鼎,旁边站着的几个太监慌忙阻拦,与此同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也从不远处响起。随着那声音,一个身着皇家服饰的男人冲了过来,拉了裴陵一把,让裴陵减轻了力道,避开了致命处,只撞了个头破血流,却没有了性命之忧。「谁?」裴陵抹去头上的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那拽他的男人。「裴大人,你年青有为,何必用此方式来劝谏。要知道……」一个器宇轩昂的华服男子皱着眉头数落裴陵,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六王爷……」裴陵拱手鞠躬,心下却松了口气。看着六王爷周慈政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早不撞晚不撞,怎么一撞就让你拦住了?想当然,自然是我看到了你过来,并知道你肯定会阻拦我。裴陵表情严肃,心里却微微抱怨,你手脚那么慢,害我撞得头疼,血流的多少也超出预期。「你们也是,他想撞你们就让他撞啊。一点道理都不懂,竟然也能在这里当差。」六王爷数落完裴陵,又数落起太监。把那几个人骂得头也不敢抬,只是唯唯诺诺地不停点头。「六王爷。」裴陵待六王爷教训完太监,又跪下磕了个响头道:「六王爷,卑职一心只为社稷,请六王爷替卑职向皇上禀明啊。」「自然是要禀明的,不过你们这些文官也是,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你说说,这以死来要挟,置君父于何地?你们难道为了自己的名声,就上皇上背那不识忠臣的骂名?」六王爷摇头,怎么连裴陵都搞这套?「卑职愚昧。只是想到左大人虽然小错众多,但毕竟为国出力,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伤痕累累……」既然目的达到,裴陵也就不用完寻死觅活的把戏,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六王爷面前,等着六王爷说话。说着说着,又要跪下。「好了,我先去面见皇上。你先回府。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这人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啊,当武将时养成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六王爷吩咐旁边的几个太监护送裴陵出宫门,自己则快步走向皇上的御书房。裴陵边走边回头,该给的台阶都给了,就看皇上下不下了。他盯着六王爷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的方向,暗暗祈祷老天保佑,让这案子圆满结束,不要再横生枝节。***裴陵苦苦企盼,六王爷周慈政心里也有些郁闷。他暗地调查了定边王的一些事情,发现左三知完全无辜,而朝廷上却因为这案子闹得鸡飞狗跳,甚至还有御史撞鼎……这是怎么搞的?六王爷也没让太监通禀,自己大着嗓门就走进了御书房,冲孝皇说道:「二哥,你再不手下留情就真出人命了。」「你好几年没称我二哥了。」孝皇停下手中的笔,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微笑。他站起身来,挥手让旁边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