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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就在这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喊的屋子里溘然长逝了,李行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起身,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是没能说出话来。他想说,我以后就没有父母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矫情,他也不想把悲恸的情绪扒开,展现给南子慕。“行之?”“嗯。”李行之怔怔的,平静地对南子慕说,“我没事,我知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不必太过感伤,逝者已逝,我会节哀。”他一下子把南子慕要开口安慰他的话全安慰回去给南子慕了,以至于南子慕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侯爷镇定自若地推开门,有条不紊地吩咐:“忠伯,你吩咐他们去购置葬礼要用的东西,棺椁和寿衣一类的东西要定最好的,加急,最好一天之内能送来;我娘信佛,你多请些诵经的和尚来,给她多念几天,还有……”南子慕就站在李行之身后,他私心希望侯爷现在能大哭一场,哪怕只是发泄悲痛的大吼大叫,南子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揪心。有时候,冷静并不是好事。不良情绪疏解不了,就会不断累积,情绪不断叠加,到最后要面临的,会是崩溃。第69章发火李行之一面要cao办丧礼,一面要顾及前线消息,时不时还要和朝中大臣与皇子们唇枪舌战一番。在这七天里,南子慕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李行之,侯爷时常是五更伏案,他就舍弃睡眠大半夜端着宵夜过来陪他。然而他第一次陪侯爷不要命,第二次侯爷就在戌时装睡,然后大半夜继续爬起来伏案。可惜第三天南子慕看着他依然不好的脸色,顿时心里就明白了,咬牙切齿地说今个自己会在他房间看他睡到天明。李行之甜蜜地苦笑出一声气音,他舒展了眉头眼角,露出一个近乎无奈的表情:“那今晚我去你那吧,欢喜昨天下学堂的时候说,想听我给他讲故事。”“唔……也行。”于是这天晚上侯爷准时到了,接着搬了条椅子坐到南子慕床前,温柔道:“想听什么?”欢喜怕鬼怕的要死,还酷爱听怪力乱神之事。巧的是南子慕别的故事不知道多少,关于鬼神的事,却几乎是张口就来。而且还说的绘声绘色,小欢喜深受荼毒,经常被吓的半夜瞪着圆眼不敢睡觉。“不可怕的就好了。”欢喜哭丧着脸,“最近有好多秃驴在念经,阿爹又天天吓我,我晚上都不敢闭眼……”“秃驴?”李行之愣了愣,随之莞尔,揉了揉欢喜的头发后看向南子慕,“你一个神仙怎么也这样称呼这些秃……和尚。”侯爷在得知南子慕的身份之前,一直都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神佛,这些大不敬得称呼一旦叫习惯了,还真有点改不了口。南子慕只手托着脸颊,侧身躺着看他:“神仙和佛修又没什么关系,再说这些僧人八百年都修不成一个,大多高僧还是从无色天上下来普度众生的。其他老秃驴就会替人诵经祈福,超度超度没有怨气的鬼魂,其实诵不诵经都一样,怎么你就是不舍这人间,听他们念叨两句就看开了?”人要是都能这般大彻大悟,那佛祖还哪能张口就‘人生有八苦’?这八苦是刻在人类灵魂上,带到地下,再带到轮回之中的。红玉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下了两碗银耳羹,然后接口道:“这些老秃驴里还不乏心肠歹毒的,一口一个阿弥陀佛,又一手一个无辜的妖精,我还见过一个抓了黄鼠狼精,逼它给寺庙招来香火的住持,最后遭反噬,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欢喜睁大了眼睛,然后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接着又滚了一小圈,砸进了南子慕的怀里。南子慕闷哼一声,不乐意道:“李承晏你重死了。”“我……我害怕。”欢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堪堪只剩双眼睛还露在外边,“我要听阿父讲!”他越是害怕,侯爷就越想吓他,然而李行之对待欢喜还是很慈爱的,为避免欢喜晚上又不敢睡,侯爷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听过看过的有趣的事。“你们最近有在读诗吗?”“有!”小欢喜骄傲道,“他们到现在才学完千字文呢,但是欢喜已经学过了,所以夫子就让欢喜先去背背诗。”南子慕沉重地点了点头,为摆脱自己文盲的不利地位,他最近也跟着欢喜一块学诗,不过他能目不忘,半个时辰背下十几二十首诗不是问题,所以南子慕一天最多也只肯花一半柱香的时间在这上边。李行之笑道:“那你知道苏东坡吗?”“不是苏东皮吗?阿爹教我的。”欢喜天真地问。李行之失笑:“对对对你阿爹那个是正解——有一年东皮先生被贬官至海南,海南不是有越王头[注]么,东皮先生吃完越王头,就将其敲成两半,然后头顶着壳到处晃悠,接着他还将壳寄回去给了他儿子。而且他给他儿子寄回去的信也大多都是什么:牡蛎真好吃,牡蛎太好吃了!”“哈哈还有呢?”南子慕饶有兴趣地问。侯爷:“还有那首,‘一蓑烟雨任平生’豁达吧?‘也无风雨也无晴’豪放吧?然其实是苏老先生徒遇野雨,看着别人狼狈躲雨,东皮先生却十分坦然,他缓步徐行,并发出:‘谁怕?微冷。’之感慨,然而他回去后躺床上就发烧了。”“哈哈这老头真可爱。”欢喜全然不懂他阿爹的笑点在哪里,只觉得李行之这故事无聊,于是没多久就蒙在被子里睡着了。南子慕本来就易困,笑了没一会也迷瞪着眼睡过去了。李行之沉默地在他们床前坐了良久,侯爷看向他们的眼神永远是温和的,也只有处在这种环境下,李行之的无奈和痛苦才可以被压制住。可惜最终他还是要回去,一个人面对着成山的奏折,任由烦躁在心里疯长。老皇帝的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所以这些奏章就都砸到了他的侯爷府。李行之虽然心里烦躁,但是责任压在身上,亦不敢不殚精竭虑。灯火如豆,在案前熬了几个时辰的李行之又听见了打更的声音,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眼珠子干涩,一串哈欠就打出了一颗眼泪来。而那光影交叠的尽头,钻进来一个南子慕。南子慕身上裹着浅葱色的披风,只手提着一个食盒,周身裹挟着寒意而来,他将食盒放在了李行之的案上,接着打了个含泪的哈欠:“你怎么把我也哄睡着了?”李行之起身去给他拿软垫:“我是心疼你又要陪我一起熬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没关系,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南子慕打开食盒,将一大碗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