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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看到了一个人。

身穿银白盔甲，背披黑色大氅，头戴发冠，面如寒霜，眉眼清俊，神情冰冷，手持神斧，站在距离孙悟空一丈远的空地上，冷冷望着他。

孙悟空一皱眉，这身打扮，跟杨戬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也像，气质也像，只不过，他再怎么像也不是杨戬，天上地下，只有那么一个杨戬，而他，叫刘沉香。

沉香身旁，是他的妻子小玉。

未等孙悟空有何动作，沉香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神斧照准孙悟空脑门，直劈而下。

孙悟空暗叫一声“来得好”，举棒相迎。

兵刃相交，犹如霹雳炸响，两人皆是全力出手，震得第十七层石磨地狱里的鬼魂东倒西歪，四周很多意念不强的魂魄居然被这一下震散了。沉香“蹬蹬蹬”倒退三步，最后右脚向后使力定住身形，唇角流下一丝鲜血。右手经脉被刚才那一招震断，换左手拿着神斧，身躯微微发抖。纵观三界，敢跟孙悟空硬拼的人还没有几个。沉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下知道冲动的后果了。

孙悟空走向沉香，如意金箍棒从右向左斜斩，“呼”地一声，金箍棒带着风，砸了下来，沉香只觉一股大力迎面扑来，闪之不及，只好将神斧向上一扬。他现在知道不应该硬碰硬了，但孙悟空逼着他硬碰硬，根本无法可想。

“轰……”，第二次兵刃相交的巨响传来，连小玉都被震得耳中流出鲜血。沉香紧咬牙关，不愿在孙悟空面前吐血示弱。

孙悟空反手一挑，金箍棒从下向上，挑在神斧上面，神斧“嗖”一下被挑飞了。沉香愣愣地看着再次到达面前的金箍棒，惊得忘记躲避。

从交手到现在，孙悟空一共只用三招，一挡，一劈，一挑，沉香已败。

从来到冥界到现在，孙悟空是憋了一肚子气。他这种人，只要生了气，那是一定要打架的，生气时打架，往往不会手下留情。沉香是杨戬的外甥，孙悟空本不应该杀他，可正因为沉香是杨戬的外甥，孙悟空反而更想杀他，沉香对杨戬的觊觎，孙悟空早就知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孙悟空想要做的事，无论怎样一定要做成，他想杀谁，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

金箍棒挟风雷之威砸下。

小玉看得焦急，不顾自身安危，跳在孙悟空身后，抽出腰间软剑，向孙悟空猛力一刺。

再说孙悟空面前的沉香，危急时刻被激发出体内潜能，将全身力气凝聚在掌心，使出了排山焰心掌。这是他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掌，这是他最后的反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孙悟空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气，将身一扭，轻易避过，顺势一带沉香手臂，一眨眼间沉香面前之人变成了小玉。

情况变成沉香的掌力要打在小玉身上，小玉的长剑要击中沉香，如果两人皆为高手，还可避免两败俱伤的局面，但此时沉香受伤已成强弩之末，小玉仓促出剑并未留手，眼看着两个人都要死在对方手里。这时小玉忽地绽开一抹笑颜，手指一松，长剑呛啷落地，而沉香收势不及，手掌结结实实击在小玉胸口。

小玉口中鲜血狂喷，往后便倒。沉香一把抱住，泪落如雨。小玉面色惨白如纸，伸出右手，颤颤巍巍想抚摸沉香的脸颊。沉香用力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玉轻蹙额眉：“沉香，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不！”沉香大吼，“你若死了，我一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小玉脸上带着恍惚的笑容，“多好，你终于抱着我了，死在你怀里，是我最好的结局。”

“不！”沉香哭叫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放弃！”

小玉急促喘息：“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再不问只怕没有机会了。”

“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沉香急着给她输送真气，却发现小玉的身躯变得透明，那是魂飞魄散的征兆，意识到这一点，沉香心疼得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妻子，竟然要被他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掌给打死吗？

“在你心里……咳咳，咳！”小玉吐出一口血，奋力挣扎道，“到底是你舅舅重要还是我重要？”

沉香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呆住，瞬间脑海里涌过无数景象，小玉和杨戬在他面前交替掠过，最后只看见自己揭开身穿大红喜服的小玉的红盖头那一幕。蓦然仿佛混沌初开，心底一切都明晰起来。原来最在乎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原来最深爱的人其实早已得到，原来自己因“求不得”而愈发追求本不想追求的东西，看不见眼前的真实。

这一刻，心中无比地清楚怀里的人是谁，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沉香真诚地答道：“我最爱的人……”

这时小玉的眼睛闭上，呼吸停顿。

“……是你。”

小玉竟没有听到这个答案。

沉香完全地傻掉了，彷如木雕泥塑一般，毫无动静。

片刻，又说了一遍，“我最爱的是你，最在乎的人是你，我爱你，小玉。”

小玉一动不动，身躯僵硬。

沉香如坠冰窖，好像心跳都停了。

眼前的景物皆看不清，声音也听不见，一切都在远去，只有怀里的这个女子没有消失，似乎还在对自己笑。

“小玉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你一定又在跟我闹着玩对不对？”沉香痴痴呆呆地笑起来，“从我们成亲后，你好久没有跟我笑闹，我总是在真君神殿办公不理你，其实你生气了吧？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是你现在别闹了，起来吧，我求你跟我说句话，打我骂我都行。”

小玉还是没有动静，安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世人总是向往自己到不了的境界，总是追求那些看上去华美的东西，而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身边的景致。为了追求那华而不实的东西，往往连最初拥有的也都丢弃了，而失去后才知原来最爱的人，一直就在身边。沉香抱住没有呼吸的小玉泪流满面。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了。

孙悟空看不下去了，推开沉香，接过小玉冰凉的身躯，右手抵住她后心，将纯正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她一时闭过气去，暂时呼吸停顿，又不一定会死，你哭什么哭！”

沉香听了这话，就像一头豹子猛地跳起来，双手去抓孙悟空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

孙悟空当然不会让他抓到，侧身躲开，手依然不离小玉后心，“就算死了，有了老孙体内的灵气，也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