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各怀心思

    “请太医？以北可是病了？”宋荞看向宋以北，随手将鱼竿交与侍从。

    真是难得一见，她这素日沉闷的儿子竟也开始装扮自己了。

    于垂柳旁静静站立的男子，头上梳着半束发髻，上半部分乌发用兰纹玉冠束成髻，配天水蓝描金玉簪固定，玉冠两侧各垂下一条系有碧珠的织锦发带，耳鬓还编了极其精巧的细辫。

    就连身上穿的鸢尾蓝雨花锦圆领袍也是和发饰相配的，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宋以北样貌本就不俗，如此打扮一番，说是二十出头的郎君也是有人信的。

    宋荞走到湖边的小石桌旁坐下，石桌上摆着各式茶点，她呵呵一笑，朝着男人拍了拍旁边的石凳。

    “这布料好看，有精神气，别老穿那些暗色死气沉沉的衣裳，那都是母亲这个年纪才穿的。”宋以北径直走到她身旁做下，下人立马上去为二人斟茶。

    “不是我，是荷儿，我想替她治眼疾。”

    他忽略了母亲的打趣，了当地说明自己的意图：“听说太医院的李太医，善治眼疾，不若将其请到府上。”

    宋荞抿了一口茶，听此微微抬眉，瞄了宋以北一眼，见他神色无它，便清清喉咙道：“你都知道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宋荞心里肯定，江荷已经跟他说了，估摸是察觉她耍了她，所以才找上以北。

    令她惊奇的是，以北知道她骗他，仍愿意帮她。

    宋以北只是点点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见宋荞还盯着自己，便开口道：“她说她喜欢我，她想带我去见她的家人。”

    他直直陈述，没有羞涩更没有喜悦。

    宋荞两条浓眉皱起：“以北，你不是十五六岁的小郎君。”言外之意，你不该这么天真。

    “我知道。”宋以北看着湖面愣神，他自己也在犹疑，他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相信她。

    可他陷在死胡同里，要么相信她，要么失去她，他找不到第三条路。

    宋荞起身拍了拍宋以北的肩膀，回到原来钓鱼的位置，替换了仆人，握着鱼竿，盘腿坐下。

    竿、纶、浮、沉、钩、饵。

    纶即丝线，浮即浮子，沉即钓坠，竿与饵自不必解释，钓具必备的六个部件

    宋荞放饵许久，一条鱼也未钓到，她并不气馁，正所谓‘一勾掣动沧浪月，钓出千秋万古心’，钓的是乐志，意不在鱼。

    她清楚男子重情，更易受困于情，她买欲娘是为了替宋以北解情，可不要把他从一个泥潭推向另一个泥潭。

    她这傻儿子还未跳脱出来。

    还需她提点提点。

    “以北，婚姻束缚不了女子，它只能束缚你。”

    爱你时，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宠着你让着你，一旦腻味，你多问上两句她都嫌烦，宋荞自己就是女子，她心里清楚。

    “好孩子，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属于你的。”

    母子二人对视，宋以北在挣扎，少女最初接近他时，目的不纯。

    她说喜欢他，他也说服自己相信她，可她的喜欢又能保持多久？

    他今年三十七，她却那么年轻，又生的美丽，日后钦慕她的男人只多不少，他拿什么去和他们挣？若是她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只有一想到，少女会和别的男人亲热，宋以北就觉得心口刺疼。

    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不行，他不允许！

    “江荷是母亲买给你的欲娘，不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她只是欲娘。是你的所有物。”

    害怕失去的恐惧，突然一扫而光。

    因为这个词太诱人了——‘你的’

    哪怕将她当做物件，听起来是那么冰冷、那么不平等。

    呆坐良久，见天色将暗，宋以北才缓缓站起来，亦如刚来时，脸上挂着儒雅的笑。

    不过，此刻的他更像是拨云见日，迷茫散去，独留坚定。

    单看神情，宋荞就知道自己儿子的选择了。

    果然，男人摸着腰上的翡翠带钩：“我可以做她的拐杖，看不见也没关系……”

    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拥有。

    “这就对了！”宋荞欣慰，宋以北一贯善良，她还怕他再犯傻。

    “不过，还是有劳母亲请那位李太医来府里一趟。”

    宋荞眯着眼正疑惑，宋以北却是凑近与之小声细说。

    宋荞听后当即顿悟，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母亲会安排的。”

    这孩子，也会算计人心了。

    好事，好事啊！

    不为自己打算，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