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如烟
千代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她和汉尼拔一样是个孤儿，在被紫夫人收养后，她便留在紫夫人的身边做侍女，以报答恩情。当时紫夫人嫁给了莱克特伯爵，也就是汉尼拔的叔叔，千代也跟着他们住在法国。1945年8月6日9时15分，千代永远记得那一天，在惊世的大爆炸之后，那座城市仅剩核辐射和废墟，而紫夫人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再次回到日本，千代有些不习惯。此行千代主要是想回到紫夫人的家看看，顺便拜访一下故人。她来到紫夫人曾经的家，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新建了林荫道，楼房，商店，一派热闹繁华。千代顺着地址找到了紫夫人一位曾经的家仆的后代——宫野里原，他们已经改行做寿司的生意，在街道转角开了一家小店。眼前精致的寿司被整齐地摆放在玻璃柜里，千代选了一份寿司，在店里坐了下来。看起来宫野里原是个能干本分的中年男人，夫妇俩的这家店经营得很不错。等到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只见宫野和妻子交代了几句，妻子冲千代一笑，千代也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宫野走到千代面前。 “是千代小姐吧。” “是的。你做的寿司很美味。” “谢谢，我的荣幸。”宫野一边坐下一边说道，“真是时光飞逝……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寿司了。说起来，紫夫人也很喜欢呢。夫人把她当做朋友一样对待，母亲总说，紫夫人有一颗世间最柔软的心。” “夫人对待他人一向是温柔和蔼的。”千代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思念和悲伤。 “是啊，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抱歉，不说这些了，你很久没回来了吧？还习惯吗？” “我还好，”千代神情和缓下来，微笑着说，“十几年没回来，感觉很多都变了。” “是这样的，很正常，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 “谢谢。” “这么多年没见，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为朋友做事。” “冒昧问一下是在做什么呢？” 千代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你记得夫人当初收养的那个孩子吗？” “哪个？哦……我想想，是莱克特家族的那个吗，我听母亲说起过，挺凄惨的，打仗的时候父母被抓了起来，他好像还有个meimei？” “她叫米莎。”千代补充道，“米莎她被……她也被那群人杀掉了。” 宫野叹了口气，“唉，真是不容易，这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去了美国，在做医生。”心理医生也算是医生吧，千代心想。 “那挺好的，做医生能救死扶伤，不像我们，只会做食物填饱肚子，哈哈。所以你现在是帮他做事？” “嗯。有时候他让我帮忙照看病人，或者帮他找一些东西……”千代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心里思索着，汉尼拔做的倒是和救死扶伤沾不上边。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千代到了准备告辞的时间。临走之时，宫野叫住了她。 “哦对了，有件奇怪的事情，就在前两天，有一封给你的信寄到了这里。” “真的？有劳你能否让我看一下？”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千代感到奇怪，她行事向来独来独往，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更别说是写信这种在信息化时代已经很少会有人去做的事情了。宫野的妻子把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给千代，上面印着海运船只的专用邮戳，贴着好几张邮票，显然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寄过来的。 “寄信人：安东尼?莱斯特。”千代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直觉还是让她用宫野那借的小刀拆开了。她有些隐隐的猜想，这会不会是汉尼拔留给她的信息？ 上一次见到汉尼拔，还是在巴尔的摩。千代刚刚护送汉尼拔抱着威尔回到他的家里，她守在门外，汉尼拔走出房门，站在威尔家的门廊处对她说道：“最稳定的元素出现在周期表的中间，大体在铁和银之间，我认为那是最适合你的地方。”还给了她一个地址，就是现在宫野这家小店的位置。 千代展开信纸，一共有三张，汉尼拔在信中简短说明了在杀死红龙之后的情况： “千代，好久不见。我始终觉得，只有白纸黑字写下来的才足够表达我的内心所想，所以给你写了这封信……我和威尔杀死了红龙，但也因此坠落悬崖，这是我不曾想过的。如今我们在一艘路过的商船上，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再去找你……千代，你一直都是夫人身边最为信任，也最得力的助手，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够永远不受到外界的影响，只做你自己。”汉尼拔在信中交代，莱克特家族的旧宅出售后，将全部所得款项赠予她，连带其中的一部分古董，汉尼拔只保留了自己的羽管键琴和一些私人物品。 “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想，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这也是夫人会希望的，不是吗？” 在千代的印象里，汉尼拔一直是那个理性到冷酷，不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丝毫不差的，但汉尼拔这次会让自己身处一个他也无法完全预料和掌控的境地里，让她有些意外。多年相处下来，汉尼拔对她来说已经成为家人，汉尼拔虽然会有很多千代无法理解的举动，但千代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始终是他深夜的梦魇，复仇的怒火，以及无声的眼泪。她不忍心看他痛苦，却也不愿他走上歧途。千代心里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汉尼拔有了这样变化，她要亲自去找出来。千代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信封，上面写着一个邮件转寄的地址。 “谢谢您的款待，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贵舍。” “没关系，期待下次再会。” 千代礼貌鞠躬，向宫野夫妇告别后匆匆离开了寿司店。 ——连山南部 妮娜背着弓箭，特里带着短柄手枪，阿利亚拿着她的小弹弓，三人便出发了。妮娜选择了一条特里没有走过的小路，这条路会直通离基地最近的一个安全区。路上休息的时候，阿利亚看到路边红褐色的树干上，开着一株颜色鲜艳的花朵，刚想凑近看看，被妮娜拦住了。 “当心！”阿利亚再看过去的时候，之前“花朵”形状的东西恢复了原型：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扭动着身子，吓得阿利亚哇哇哭了起来。 “这是毒美人，它最擅长就是伪装成其他事物的样子，然后趁猎物不备突然袭击。”妮娜解释道，“这边的动植物和我们在其他地方见过的不太一样，千万要小心。” 阿利亚吓得再也不敢随便靠近那些陌生植物了。为了安全起见，妮娜走在前面，阿利亚在中间，特里断后。连山的区域比灰山大得多，可能的危险也更多。他们来到一处相对高一点的山坡上。妮娜隐约能听见计数的声音，“应该是倒计时，说明现在游戏已经开始了。开始之后狩猎区域只能进，不能出。确认我们要去吗？” “走吧！”特里攥紧阿利亚的小手，“不管怎样都要去试一试才行。” 未知区域—— 威尔和汉尼拔被费尔森用计麻醉之后，带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里和之前的原始丛林完全不同，俨然是在一个现代的建筑物当中，他们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汉尼拔和威尔是拴在一起的，他们的手腕被扣上了一种特质金属的条状环扣，质地冰冷。锁链的末端连接到了天花板上。这里除了他们手上锁链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威尔？”汉尼拔出声说道，“你还好吗？” “嗯，”威尔和汉尼拔背靠背跪坐在地上，威尔抬头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面前有一面单向玻璃，他对这个再熟悉不过，FBI最喜欢的干的就是站在玻璃后面观察犯人的表现。只不过这次他们是被观察的。 费尔森还没有来，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两人或许是因为疲惫，都默契地不再说话，房间里陷入沉默。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威尔和汉尼拔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当然有些情况（比如当下）并不是他主观上愿意的。背后贴着汉尼拔的后背，传来温暖的热度。威尔虽然不想承认，但相比起他自己一个人，有汉尼拔在身边会让他更安心。 或许是难得的沉默和安静，让人更容易回忆往事，威尔回想起和汉尼拔曾经有过的对话。 “你孤身一人，是因为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我和你一样孤独。”在他人还在与孤独抗争的时候，威尔已经学会和自己的孤独成为朋友。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都能够在这份孤独当中自洽，直到后来，汉尼拔带着血腥味，撕开皮rou般粗暴地闯了进来。 “你在想什么？”汉尼拔问道。 威尔自嘲地笑着说：“我在想，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最初的时候杰克在学校里找到我，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我破了一个个案子，却让更多的人死去，生活也被搅个乱七八糟。到了最后，这一切还是要由我来结束。” “结局不由得我们选择，潘多拉也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情只是发生了，”汉尼拔说，“上帝复仇的怒火终将降临。威尔，如果必须要有人承担，我会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