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喜欢他吗？不。

    吴霜认为自己对林老师没有这样的邪念。她不会因为这个人辗转反侧，也不会像那些恋爱的同学一样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她只是觉得林老师很好，干净晴朗，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一轮月亮。

    就这样子，偶尔上楼的时候看到就很好了。如果课间cao能够对上目光，对方对她点一点头，她就心怦怦跳。那种隐秘的欢喜变成了动力——掉出去的话，文科的普通班在楼下的楼下，那样就不好见到了。

    她满足于这样的接触，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想法，这样就很好。

    毕业之后对方应该会去大城市上个好学校，去那些业内出名的研究所，拥有一份光明未来。

    而吴霜会回家这边，在这所不知道几线的养老城市当老师，或者找一份其他的旱涝保收的工作，平平静静的度过下半生。

    也许会在什么同学群里听说到本届优秀毕业生的新事迹，在群里跟着“哇塞”一下，然后在心里偷偷骄傲。

    对方结婚的时候，因为mama和阿姨关系很好，所以说不定可以收到请柬，到时候她可以在台下看着林老师和他漂亮的新娘，为他们鼓掌。

    她有点想要看他光辉灿烂的一生。

    只是这样的，在意的感情而已。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发现了。

    她看着林檎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我看着他的目光也这样明显吗？

    好像不怎么在意的，目光从对方身上轻轻划过，过一会儿，却又转回来，像花瓣轻轻柔柔的飘落，旁观的人能嗅得到馨香。

    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那个班级的女孩子们讨论这学期新来的转学生，说他很帅气，是艺术生。

    她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安静地下楼，回到自己的班级，脑袋里却记住了那个新来的少年。

    从那一天开始，她总是撞见这个少年。到底是因为在意才留意的唯心主义，还是量子纠缠的唯物主义呢？

    吴霜不知道。

    在这样反复的偶遇中，她看到两个人逐渐靠近，看到林檎为对方撑起的伞，看到他下课后的等待，看到他陪着对方去画室。

    笑容明朗的少年牵着他冲向各种集体活动，林檎虽然不适应，却也露出了笑容。

    非常开心的笑容。

    已经二月末了。还有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吴霜家里虽然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却也不自觉地被学校的氛围裹挟，花了更多的时间在题海中。偶尔在试卷堆中抬起头，会发现那个明亮的火球在冬日铅灰色天空中悄悄滑过了很远的距离。

    走出校门的时候，星星总是很明亮。几分钟的路程，她和同学结伴而行，说老师说考试说试卷，还说高三的明恋和暗恋。

    可能是因为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大家的感情都变得炽热起来，班级里出现了好几对小情侣。她家隔壁的女孩也在恋爱，这时候眼眶红红的，抱着她的手臂慢吞吞地往家走。

    吴霜不知道她和她的男朋友怎么了，反正是欢喜冤家的故事，来来回回，总是要吵，总会和好。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故事她已经看过很多回。可女孩子这回擦擦眼泪，很坚决地说：“我要和他分手。”

    吴霜做了合格的捧哏：“为什么？他做什么了？”

    “你知道的吧，我们班来了个很帅的转学生。”小姑娘咬着嘴唇，“李旭和我说……他撞见过那个人，他说那个转学生是因为和男生恋爱才转校的。”

    吴霜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事，但她很快就想到了更多。

    她很了解自己的两个朋友。

    小宁可能因为是艺术生，心思很敏感，有点情绪化，但是是很讲道理的。不管家长、朋友还是男朋友，只要给她合适的理由，她就会听。

    而李旭，虽然油嘴滑舌，爱玩爱闹，但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相反，他嘴巴很严，知道的多，说出来的少。既然和女朋友提出来，只能代表他在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意见。

    “他歧视人家，让我离转校生远一点。”小宁抽抽搭搭的，眼睛都哭红了，她说，“我才不要一个随便歧视别人的男朋友。”

    抽抽搭搭的女孩子好可爱。吴霜停下脚步，抽出书包里的纸巾帮她擦掉眼泪。她没准备发表意见，但小宁在问。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他怎么这样子啊……”女孩子的声音忽然低下去，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吴霜没办法，她不知道事情全貌，就算心里有猜测也不可以乱说。只能拿过女孩子的书包，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送她到家门口，嘱咐她要早睡，折返回家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今天天气不太好，月亮只有一点点弧度，光很暗。她回家吃了一点父母准备的水果，做作业的时候总是分心。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手机，给李旭发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问她小宁怎么样。吴霜说了，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旭犹豫了一下，提醒她保密，然后发了很长的消息过来。

    像个故事的主角。

    看完了，她这么想。

    李旭交游广阔，朋友不老少，他家里有钱，自己也算个富二代。

    “我认识他前男友。”李旭的第一条消息就很震撼，“去年刚死。”

    李旭和那个前男友有点交集，但是不熟悉，属于转过几手中间商的友谊。他去年就听说对方救了人，还和那个男生搞对象，轰轰烈烈爱了几个月，差点被赶出家门，但父母坳不过自己小孩，最后还是默许了。结果好日子没有来，人却遇到意外，熬了一段时间，没了。

    “那是个很不错的人。”李旭说，“那边学生都很服他。估计气氛也不太好，可能因为这个商斯离才转学的，但他一到这边就和咱们这边的学生谈，我看不上他，小宁还想和人家交朋友，我怕她惹麻烦。全和她说，又怕她善心大发，嫌我嚼舌根。”

    “她以为你歧视同性恋。”吴霜提醒他，“你记得和她解释，可以说见到他抽烟，小宁不喜欢抽烟的人。”

    她那天和小宁去附近的宠物咖啡店，有个小jiejie狗跑了，帮忙找的时候路过林檎家楼下，撞见过对方含了一口烟和林檎接吻，然后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楼梯间。

    吴霜那天发现自己眼神蛮好，她抱着灌木丛里的棕色小狗，隔着好几米也能看得到林檎脸上的红晕。